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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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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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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飘过一朵彩色的云

故乡飘过一朵彩色的云

高鸿

“哇”的一声啼哭,惊动了左邻右舍,“准是生了个大胖小子!”汪婶的粗嗓门先人一步挤了进来,喜得小脚奶奶忙前忙后。在农村,女人不生个带把的,是会被人瞧不起的。母亲之前生了两个丫头片子,我的出现,家里盈满了欢乐的空气。听母亲说,满月那天,亲朋好友都来庆贺,好大的排场。

青藤老屋柿子树,土砖砌的院墙,组合出一个普通的烟火农家。不成方圆的泥巴院子里,星罗棋布着鸡笼、猪圈,它们是小院里最热情最活泼的元素。淳朴闲静的农家院儿,与青山绿水相依,几声鸡鸣犬吠,一米阳光斜倚,似一幅淡淡的水墨画儿。

母亲,娘家的兄弟多,婆家的小姑子多。对自己一直苛刻的母亲,对亲戚邻居却总是舍得吃舍得喝。也许正是她长期以来的谦让和善良,邻里之间的和谐,亲戚之间来往如涓涓溪流,我已立在水中央。母亲常对我说,一双筷子撑起门楼子。亲戚平时就要多走动来往,越走动越亲近,长时间不来往就会生疏淡的。

那阵子,白麦面奇少,粗粮也不够吃。只有端午节、八月十五、过年的时候才能吃顿白面馍馍。一天三顿稀糊汤,上顿酸菜,下顿酸菜。

土地承包后,又赶上林坡地承包到户,村里用抓阄方式分坡。母亲说,当时抓的是对面山沟里的薪炭林。老屋背后的这面坡就不属于抓阄里的数,是母亲主动放弃了那块薪炭林,自愿要这块光秃秃坡地的。一片狗都不拉屎的荒坡,父母让村上人笑话了好多年。

别人打连翘、捡拾橡子是用来换零用钱的,而父母却把它们埋在后坡荒地里,还有松树籽、桐籽等好多树籽草籽,还有红参、桔梗、半夏等能挖到的药材也栽种在这里。母亲的想法其实非常简单,自家屋后的坡,害怕坡上滚石头砸了房子,多种些树树藤条把坡护住,下暴雨时坡上的洪水就小点,自家的老房子就安全了。为了这一点小小的心愿,父母没少遭罪。头一年刚冒出的嫩芽,被人家一群羊一群牛糟蹋的差不多了。第二年又重头再来。

不几年,后坡上的小树苗越来越密,竹子青翠,长得欢势,几乎蔓延侵吞了房后的所有薄田。松树四季茁壮,藤条疯长,杂木成林,光滑碧润,一丛丛就像十八九岁的青年,英姿飒爽。夏季,撒一坡绿荫;冬季,疏影成青松淡淡的底纹。小河,竹林,老屋,屋后青山如黛,屋前麦苗浅浅。山风掠过坡头,炊烟如画。母亲在自家的坡地上涂满欢喜的颜色。

旧屋只是低矮的三间扁担屋,这是奶奶留给父母的念想。我在镇上念初中时,父母决定拓砖、烧瓦翻修老房子。母亲腰疼,医生检查说是坐骨神经痛,应该是那两年劳累落下的根。疼痛厉害的时候,走两三步就要坐下歇一会儿。打一次封闭针,能管两三个月。那几年我正忙着自学考试,每次去市里参加考试,顺便为母亲买一大堆治疗坐骨神经痛的药,有口服的、有涂抹的、有外贴的。我知道母亲吃了不少的苦头,但要强的母亲从不抱怨谁。好在吉人自有天相,母亲一日忽地腿不疼了,山上下地和父亲一样利索,我到现在都说不清是哪一味药起的作用。后来,母亲给亲友相说是我买的药治好的。村上人都好羡慕母亲。

弟弟中学毕业参军学的是开车手艺,这是母亲一生最惬意的篇章。我考上大学参加了工作,给父母的生活镶了一道亮丽的金边。母亲年轻的时候吃过读书少的亏,下决心要供养出一个有出息的文化人。在老家,庄户人都重视对子女的念书。我有幸成为当地浓郁文化的受益者,没有辜负父母一生的夙愿。但凡同事、文友来访,母亲都会精心调制可口饭菜的,我明白,这是母亲发自内心对文化人的偏爱。

平日里多在外少在家的我,和村子里的人打交道并不多,而每次从单位回来,他们见我特别客气,嘘寒问暖拉家常,我知道这是母亲为我积攒的福。

岁月流逝,追求和梦想在此消彼长。生活中的得与失、欢乐与痛苦总是结伴而来。成功时,母亲比我还激动,失意孤寂的日子里,母亲一盘盘朴素的家常菜与我一起分享。我时常想,父母给我的不只是生命,更多的是对生活的一种最简单最深层次的理解。没有高谈阔论,没有责天怨人,更多的是默默地做和平静地过。也许,家长的善良,落下的全是爱深深的震撼。袅袅的炊烟里飘荡着家的味道。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母亲的病发时段都充满着温馨。不早发不晚发,病发在年根,病倒在大年三十正月初一,让我有充裕的时间去照看她。我可怜的娘,生病都这么让人心生敬意。又是被儿子救了一条老命,母亲对村上人反复地说,糊涂的母亲满脑子都是我。

母亲将阳光圈作一面小湖,悄悄地将心放上,潺潺地灌溉,湿透了儿女的每一条根。故乡是我的根,是我精神的脐带。在我的血液中永远流动着故乡的基因。母亲是故乡飘来的一朵彩色的云,沐浴在母爱的烟雨里,血液里沸腾着滚烫的山河。

娘在,家在,自己就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男孩。读书锻炼写文章,我只是一个生活在城市的乡下人。我只有回到故乡的时候整个人才是愉悦的、欢快的,就像我此刻闻到了炊烟的味道。

儿女是母亲生命中某一瞬间的曙光,而母亲是我一生的阳光。沉浸在母爱的光照里,我眼前一片春光灿烂,心里暖暖的甜甜的。

(本文刊发于《青海湖》2019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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