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鸿：情人湾的月色

情人湾是小镇东两公里处的一湾藏绿纳翠的幽幽峡谷，山高坡陡。沟深林密，一湾湾杂木横生，一潭潭溪水活波碧透。旧时，小镇是当地的骡马粮食交易市场，生意日日兴隆。听镇上的长者说，是修路破了小镇的风水，小镇再难有以前模样显赫的家族。没有车辆喧嚣的情人湾，倒也是小镇居民休闲的好去处。

晚饭后，携几位爱好锻炼的同事，走在去情人湾的水泥路上。风飘飘拂衣角，雾霭霭暗远山，夏虫与树蝉齐奏，彩蝶同垂柳共舞，灌木清翠，野花如靥，惊兔掠处，一窝野鸡飞空。路边野花丛生，核桃初挂，杨柳依依，小桥斜依。鸟鹊跳跃，见有人来，疾飞槐柳枝头，叽喳不已。此时，三三两两的男男女女漫步溪边，细石历历，青草逍遥，灌木墨绿，云色橘红。吆喝其间，好是惬意。

情人湾的水，美在自然二字：水随谷转，随湾就潭，深深浅浅，浑然天成，活脱脱，湿漉漉，悠然安闲，没有一点人工雕琢的痕迹。

情人湾的山，美在有点野性：高而不险，杂木斜生，藤蔓纠缠，蜿蜒不知去向，随处皆可攀援。溪边金银花随处可见，坡边有杈巴果、黄叶菜，山中多杨桃、五味子、八月炸。四时景不同，野果趣味交错。

当东面山峦的朦胧渐渐淡去，情人湾的轮廓就慢慢地分明起来，山的那边似一堆篝火在燃烧在升腾，似白非白的晕便扩散开去，月儿慢腾腾爬上山顶，顿时，黑色的夜幕像雾一样散去。于是，阡陌纵横的柳林，连绵逶迤的山丘，汩汩流淌的小河，草木葱茏的山坡，都被月光的银辉染成一幅素雅的山水画。最开心的算是那群小孩们，捉迷藏，追逐萤火虫，把它放在塑料瓶子里提着微弱的亮光，夜里那蓝蓝的萤光放出幽幽的静。隔着树丛望去，月亮是碎碎的，照过来的光也是碎碎的，树影婆婆，光影斑驳。最能被月色美感唤起激情的要数情侣们，他们手牵手，肩并肩在月色林荫下情意缠绵，完全将自己燃烧在诗画中。

月色如水。远处的山、山上的树、树间的鸟雀都笼罩在银辉中。穿村而过的公路上没有了车子的轰鸣，喧嚣了一天的村子睡了，劳累的村民睡了，小镇浸泡在这静和凉中。

皓月当空时，情人湾是那清淡而坦荡的，是柔情而又神秘的，是清静而又幽雅的，苍茫的月夜如同一首静夜思的歌。月亮的清辉如轻纱般笼罩着草地小河，笼罩着远山近树，笼罩着村庄人家。是月色使小镇纯净、神秘和优雅，是月色使情人湾变为流动的诗意，让人觉得“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这千古绝唱是孟浩然为情人湾的月色写的。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情人湾愈发寂静无声。蝉啼蛙鸣狗吠，舒缓着洁净的夜空。似乎天地间的声音融合为一，繁星撞击夜空有了迭出花落的美妙。一窜窜无法串起的若即若离月的音符，谱成一曲小镇情人湾地方版本的春江花月夜。

独坐情人湾溪头。此刻，我忽然有了一种超凡脱俗之感。月亮真的如她黑白的色彩一样，给人以清冷，孤寂，给人以灵魂的净化和洗涤，便如我此刻，沐浴在月色里，忽然感到繁郁的心境静了下来，脑子里没了喧闹，心中也没了杂陈。清凉凉的和月光融合在了一起，灵魂已然泻进了湛蓝的虚渺空灵。

此时，月光淡淡地暗了下来，厚重的云似乎容不下月的过于皎洁，心也仿佛随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句子染上一层微霜。

寂静的夜晚，优美的月色，洒落一河滩诗情。让人想起有月亮的晚上，晚风清凉，秋虫唧唧，月光如水水如天，一位绮年玉貌的女孩倚在门前，抬起头凝视着当空皓月。头脑里忽的闪过卞之琳的《断章》诗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夜，原来和月亮有着扯不断的情思。作家董桥先生说：“爱书爱纸的人等于迷恋天上的月亮。”原来，好文字就是天空的一轮满月。清代人张潮在《幽梦影》中言：“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阅历之深浅为所得之深浅耳。”约三五好友，品一盏香茗，剪一抹时光，叙一段旧忆，掬一份真诚，书一纸墨香。

情人湾的月亮，也是最诗意的一枚。

情人湾的月色，是一幅画，古远的幽深而纯朴；是一首诗，新朝的朦胧而芬芳；是一支曲，舒缓着人生峰回路转的百度。

月色里的小镇，有我儿时落下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