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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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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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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落在雪地上的脚印

下雪了,秦岭南麓,蠎岭深处,山窝窝似摇篮,老家的村庄就是酣睡的娃娃,纷纷洒洒的雪嘻嘻哈哈地飘着,景致煞是壮阔。

时光荏苒,记得三十年前的一个冬天,父亲听人说县城的大肉价钱比较便宜,步行数十公里的山路,掏两毛钱买一盒宝成牌香烟搭坐一辆顺路车去了县城。第二天突降大雪,说是三五天不会再有了进山的车。父亲背着50多斤的年货,赶后半夜回到了家。我当时在小镇上读书,只记得那年的年夜饭肉菜特别地多,香甜着我幼小的记忆。父亲幸福的脚印像花一样绽放在界岭羊肠小道上。

二十年前的正月十四晚上突降的暴雪。正月十五一大早,我与同村的另外一个高三学生一道,从老家出发沿着父亲当年的路线徒步返校。乡间的公路上,涂满了早起的行人和狗的零零碎碎的脚印。偌大的界岭,白茫茫一片,我寻不见父亲当年留下的足痕。我俩在一尺多厚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爬行,把山里孩子求学之不易深深地刻在大山的肌肤里。想当年,父亲在漆黑的夜里踽踽独行,一家老小火辣辣的眼神照亮着父亲亮堂的心。同样的一座山,翻越了就是一片光明。早上六点从家里出发下午六点赶到县城,途中,饥了吃两口馍渴了吃两口雪累了站在雪地里欣赏美景。好在县城葡萄酒厂有个亲戚,给我俩烧了一大盆木炭火,做了可口的饭菜,切成薄片蘸上面乎乎油炸的番茄片仍然是我心灵深处一道最美的味。

等我俩把湿袜子湿鞋烘烤干返回到学校,一看到“成功从这里起步”门牌上遒劲的大字时,热血沸腾,一天用12小时徒步百余里是完全值得的。此后,那一年正月十五的脚印深植于心底,召唤着引领着我走向更为辽阔的地方。

十年前的冬天,兄弟从成都军区复员归来。还带着一个操四川口音的川妹子,遮遮掩掩的举止暴露此行的诡秘,回家迁户口到成都。我诧异我的兄弟如何让这位时髦的都市女子倾心不已。母亲再多的眼泪再多的不舍,该走的拦也拦不住。记得那一天还是大雪,兄弟把农村孩子进城的脚印小心翼翼地留在通往山外的公路上。一场雪,全家人喜极而泣。也许,母亲的眼泪是在外的游子最柔软的肋。

也是这一年的冬月,小姐夫因天雪路滑开车跌进河里,摔断了坐骨神经。一场雪,三个念书的娃娃和一个卧床的男人把一个柔弱的女人逼向了生活的悬崖。为了孩子,姐姐你毅然选择了留下。为了撑起这个家,我不敢也不愿去想象,多年少来,你是怎样从严冬的皑皑大雪中一步一步踩踏出一个明媚的春天。“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姐呀,你的一个孩子说过,风雪再大,只要你在,家永远都是世上最暖的窝。

去年春节,姐冒着大雪回娘家,说在西安读大四的二女子还准备考研,儿子的毕业单位也联系好了,毕业了就可以直接去上班。我看了看姐你的脸和手,简直就是小说《项链》女主人马蒂尔德饱受风霜的模样。而你的神态酷似骄傲的俄罗斯妇女,有说有笑的朗朗话语是春节最甜心的福音,是这个春天送给家里最瓷实的礼物。

一场暴雪,一座座难翻的大山。儿女学着大人的模样,用倔强点亮青春岁月,把生生不息的接力棒代代相传。有了一群好胜的后生,寂静的村庄不再寂寞。

只是走出雪地的人,每每下雪,站在异乡的桥头,深情地遥望着家的地方,天空中飘过的可是故乡的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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