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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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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远亲

走远亲

远亲就是远方的亲戚。我家的远亲,以老家为起点,一共有三处。南方是亲亲大姑妈家,东北方向是亲大姐家和亲亲小阿公家。

我们家的远亲远,最远要数东北方的小阿公家。那个时候,老人们去小阿公家都是走路去的。从老家三天走到大姐家,再从大姐家走两天半才到小阿公家。现在交通便利了,老人们用三五天才到达的地方,我们坐车去只需要三五个多小时便能到达。南方的大姑妈家比大姐家又挨着点,开车去再慢也用不了三个小时。所以,大家若有什么事,双边互动车来车去也就方便多了。

今年春后,南方的大姑妈不在了,上面把电话打到了儿子所在的单位,说要让儿子去做大姑妈家后人的思想工作,要把大姑妈的遗体拿到殡仪馆去火化。大姑妈一生只有一个女儿,但女儿与女婿一辈子性格脾气不合。她女儿也就是我们的大表姐,多年前因与表姐夫吵架喝农药死了,扔下三个女儿让表姐夫独自抚养大。其实,儿子工作地距离大姑妈家不说是十万八千里,也跟老家到大姑妈家的路程差不多,所以儿子又把电话打给了我和老家。那天下午,刚好放学,我便匆匆忙忙回到老家,约了弟兄们简单准备了一下,再约好儿子到城里会合。当我们都到城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由于事情紧急,我们必须得连夜赶去。

我们摸黑到达大姑妈家时,当地政府相关工作人员已在哪里等候我们多时了。一个和我年纪不相上下的同龄人双手握住我的手对大伙说,他们的救星到了,下面的工作就靠我们了。儿子以前在这个镇上工作过,大家也都还很熟,几句话问明情况后便开始展开了工作。儿子把他大表姐和他表姐夫单独叫出去商量,我也做着表姐夫的工作。可我那表姐夫很能装傻的,他说自己早就不管家庭事了,还是由孩子们决定。话到这个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呢,只有看儿子的了。

儿子总算好说歹说,把他表姐和表姐夫给说服了。原来他们也不是真的不想把老人的遗体拿去火化,只是想老人年龄这么大了,又瘫痪了这么长时间却没有得到上面一分照顾,所以才有抵触情绪。儿子把这些情况反馈给了当时在场的领导们,村上的回答是老人的补贴是有的,可能是这几年社干部换了好几茬,没有及时把补贴发放到老人手中。听大家这么说,儿子也对他表姐和表姐夫许诺说,只要是符合政策的,等这事过后,一定会让人把它补齐,发放到他们手上。一切商量妥当之后,由于儿子和我第二天都还要上班,留下老家几个弟兄在后帮忙,儿子和我便连夜回来了。

关于大姑妈遗体火化这事,大家都认为已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可第二天中午我们又接到那头镇政府的电话,说老人火化的事被小辈们那边的亲戚及家族族人阻拦,不给火化,谁来都不行,有事他们当着。儿子和我又一次到了城里会合。儿媳在城里工作,妻子也去带孩子,还住在公租房里,儿子和我刚到那里,儿子的手机就响个不停。好像都是各部门各领导打来的电话,好像大家都把希望都寄托在我儿子身上。儿子便叫大家放心,说他稍后就到。儿子也是年轻气盛,听不得一点气话,说好的事又被他表姐及表姐夫家族人给搅黄了,非要去看看这人是谁。别人再给我儿子施加压力的同时,我也用电话给我那表姐夫施加压力,给他说清楚当前的政策与形势让他掂量。他那头终于发话了,说不知是什么回事,听进来的人说,他家的路口及房前屋后都有了兵把守,他说他现在要听我们的,这回他要亲自做主,他要出去跟他们谈。听表姐夫这么说,我们心里也有底了,可能民警、特警也去了。果然不出所料,我们父子俩才到半路,我那表姐夫便回了电话,说已经谈好了,天黑路远的,让我们别去了,他们已同意第二天老早就把老人遗体拖去殡仪馆火化。但我们还是去了。一路上也遇到一些回来的车辆,由于天黑看不清是什么车。当我们到达表姐夫家的时候,只有党委书记一人在等着我们,其他人都撤了。他看到我们来了,互相握手之后说非常感谢我们对他工作的支持,还说为推进殡葬改革工作的顺利实施,对上面也有个交代,自己真的是顶着很大的压力,很是对不起我们。我们也说这样的事我们也有责任,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事情过后,我们家南方的这门亲戚,也因大姑妈火化这件事断了联系。老家弟兄们也都认为咱们的亲亲大姑妈已经不在了,也没有什么牵挂了。难道真的是要验了那句话:一代“亲”、二代“表”、三代“了”啊。我也在想我们与表姐夫家那么多年的亲戚关系,这份亲情还是一时难以割舍的。年轻人的事我们管不了,但如果我们以后在半路上或是又到了他们寨子里,遇见了表姐夫,我们还是要喊他一声姐夫的。因为人是有感情的,不是冷血动物。

东北方的亲戚,比较挨着的就是大姐家了。今年国庆节前几天,小妹(我们都喜欢叫她老妹)打电话来说,大姐病得很重,恐怕是不行了,她很多年都没有回来了,她很想见见我们这边的兄弟姐妹们。好在小妹和二姐都嫁得不远,国庆节刚放假,我们便一起约着去看大姐。

去大姐家也是要经过县城,往东北方向跨过澜沧江再翻过一个很大的山梁子,到达山那面一个叫耈街的小镇歇脚。此时,也可以逛一下超市,买点东西,然后再顺着一条河向北往永平方向去。大约一个小时后,又跨过河往东边的高山上爬去。到达山顶一个叫大垭口的地方,这时往下看,在谷底一侧有户人家,那便是大姐家了。当然,这只是我们多年前骑摩托车去的线路了。今年不用翻过那座高山,在那陡峭的半坡及石岩中已新开辟了一条新的车路,一直到了大姐家房背后又通往山的那面去了。由于路难走,又是雨季过后,路面变得坑坑洼洼,大家都不敢往下看。我开着车便开玩笑的对小侄子说:“那时候,你们的大姑妈就在这山上放羊,有一天,她不小心,兜里的玉米饭托粑粑掉出来了,就一直滚到山下去了,你大姑妈硬是找都没有去找。”妻子便打断了我的话:“尽吓噗,别说是那玉米饭托,就是什么牛啊、羊啊、人和车不小心滚了下去,恐怕连渣渣都找不到。”又说得一车人笑了起来。就在已远远看见大姐家的房子时候,路上一块早已掉下来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我们只好下来走路去。

那天晚上,大姐迷迷糊糊的,她说她只记得一个侄女和小妹,其他人她都不认识。第二天,大姐好像清醒了许多,但也只记得我和妻子。妻子便鼓励大姐说:“您要多吃饭,如果想母亲了,我们回去后又把母亲接来与您聊聊。”大姐高兴的答应了。这天,吃过早饭,我们又都回来了。由于路难走,小妹又晕车,她便说下次打死她都不来了,她已经把大姐后事办理的礼钱给留下了。路途遥远,一路寂寞,听了小妹这话,大家不禁笑了起来,都说小妹怎么这么说话呢,这分明就是要咱们大姐早死嘛!

记得才去的那天,二姐也就有了怨言,她说本来大姐是要嫁给二姐夫的,大姐夫只去了我们那边一转,她就跟大姐夫跑到了这江外(澜沧江以东的区域),才害的自己不得不嫁给了现在的二姐夫,也害得大家要来怎么远的路来看她。我们也觉得那时候的老人们不可思议,老大逃了又把老二许配给别人。但我想那年代,大姐能找到自己的真爱,哪怕跟她心爱的人在一起只能喝一口水,吃一片菜叶,她也是心甘情愿的。至于二姐后来嫁给了二姐夫,都过得比我们好,都应该知足了。也还记得那天回来时候,自己还随手拍了几张照片,留言发到朋友圈,说什么老司机又从永平大山回来了。但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把照片给删了,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怪可惜的。

再有就是前几个星期的星期五,大哥给我打电话,说大理那边小阿公家的二女儿不在了,也就是那边的我们的二姑妈,问我们这边去还是不去。怎么办呢,我又打电话给在城里领孩子的妻子,说让她赶快从城里回来,我这头从学校出去约上老家弟兄后,大家在街子上集合,哪怕连夜也得去。小阿公家是我们最远的亲戚了,以前也去过几次,那时走的是老公路,要往大姐家方向去,过永平到跃进,也是翻过一座大山才到小阿公家。说起来容易,走起来难啊。现在可以上高速公路,但也得要五六个小时才能到达。这次去的时候,没注意经过了多少个隧道,但回来的时候,我特意让妻子数了一下一共有多少个隧道,妻子也是怕忘记了,便捏了小纸团记着,等过完了告诉我说一共十二个。所以,走高速的话,就要经过这些隧道,也不能往大姐家那个方向去了,而是要向西到保山飞机场附近上高速,经过十二个隧道之后,到跃进下高速,然后翻过那座大山就到了。那天,我们三点多才起身,才下跃进不久就开始打灯了。可是到了小阿公家下边,因为天太黑了,四方也看不见,我们不知道去二姑妈家的路,便到处打电话。可能是场上人太乱了,只有大伯家儿子在家接了我们的电话,他说只有他和小孩在家,小孩快睡着了走不开身,说让二叔家大儿子来接我们。大山脚哪也见不到一点灯光,我们只好在路边等着。不多时,二叔的大儿子来了,我们便跟着他的摩托车来到了二姑妈家。大家招呼我们坐下又都各忙各的去了。在场的几个兄弟话少,只有那个来过我们地方好几次的大伯家的一个亲戚多与我们说话。去年我们来,妻子就问他有媳妇了没有,他回答说还早着呢,先耍两年。这次,妻子又问找到媳妇了没有,他却当着大家的面说,女朋友很快有了,结婚的事也快了,只是到时要给每人敲一下钉锤。顿时,一场子又笑起来了。

第二天,我们要回来了,人们忙着抬二姑妈去下葬,只有三婶跟我们打招呼。去年今年我们都没有见到三叔,以前三叔在家的时候,知道我们这边来了,他都会早早的来到在路边来接我们,我们要回去的时候又来送我们。提到三婶和三叔,说来也是话长。三婶说自从三叔把多年来的核桃钱,还有卖猪、卖牛、卖羊的钱都赌光了,还差了一屁股债,觉得没脸见家人,就领着人家的老婆跑了,从此便没有了音信。说到这,大家又想起了小阿公他们那一代人的故事,阿公们一共有四个弟兄。老大人高马大、武艺高强,但不务正业,专门打打杀杀,去赌去抢。后来抢了一大户人家,遭举报,被官府斩首。老二就是我的爷爷,我们的爷爷也是因为要领人家的老婆跑,那个时候,苗族还有一个风俗,若是把人家的女人领跑了,人家一门九族就要来你家吃上十二至十五天的“东道”,家族怎能承受得起。于是弟兄几个合计着,就在晚上在爷爷回来的必经之路上,下了地弩把爷爷打死了,便趁着黑夜悄悄把爷爷埋了,又开始了他们祖辈习惯的迁徙之路。

后来,在迁徙途中,三阿公得病也死了,弟兄伙就只剩下了小阿公。由于小阿公还年轻,不久便被抓去当兵。小阿公想家,不想当兵,便逃了出来。但他不敢回家,于是爬过澜沧江上的链子桥到了江那边,此次开始了他的逃亡之路。小阿公怕再次被抓到,他便一直向北走,就走到了三婶她们现在生活的地方。解放后,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我们已在这边安家落户,不在奔走时,小阿公才回来把我们的阿太接过去。说到这,大家又都联想到了三叔,都说还好啊,阿公们那一代人的嫖赌都统统集中到了三叔身上,还没有遗传到我们这边。此时一车人,就当是听故事或是解除旅途的疲劳也好,大伙又笑笑了之。

再说我们那三婶,去年我们回去,她见了我们一朵一闪的躲开我们。可是今年,她却光明正大的领着一个工头来做客。她对我妻子说,今年她已把我三叔所欠的债给还清了。她说她想通了,许多事情也放下看开了,管别人怎么去说。她还说那个工头对她很好,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给她买好吃好穿的。三婶真的变了个样,也开始学着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三叔至今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也有人说他在下关,已经有一个孩子了。但不管怎样,他还是我们的三叔啊,我们都不希望他像祖辈们那样,不是被人斩首就是被自家兄弟害死。我们都希望他不管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都要好好的活着。

我们家的远亲真的都在得好远啊,这么远的路程就去吃一顿饭,谁会没有怨言呢。在去小阿公家回来的路上,大家也七嘴八舌说了起来。都说那边有事别通知这边,这边有事也别告诉那边,也说下辈子不在来往。我们走远亲,几乎每次都是小侄子跟着来。这次小侄子却说:“要是大家嫌麻烦,以后就发个红包或是什么微信支付的不就得了。”“是啊,我们怎么没想到呢!”二哥便打趣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呢,你早说的话,我们就逛大理城去喽!”

是啊,远亲是远了点,但大家都是缺情不缺钱啊。此生该来的还会来,该去的还是要去的。不管怎样,现在是否还在来往或不在来往,包括南方的大姑妈家后人和如今的三叔,只要大家哪一天想通了,谁家有事,一个电话,我们哪怕勒紧裤腰带咬咬牙还得去。因为我们是远亲,我们是亲戚,今生的兄弟前世的缘。别把梦寄托于来生,我们只有今生;别说还有多少个轮回,千年后,我们谁又会认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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