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人生的旅途如时光,来得匆匆,去也匆匆。转眼,半生年华已逝。当人生的脚步步入不惑之年,梳理一下那些过往的思绪,把过去一切封存也好,或是忘却也罢。可是,就算时间把我忘了,或我与世无争,或是我被这个世界遗忘,但我又怎能忘掉曾经坚守了近20年的山寨……。
香港回归的这一年,我来到了西山苗寨的苗族小学任教。西山苗寨位于保山市昌宁县柯街镇枯柯河西岸,即在老家的西边,与老家隔河相望,所以我把这里的苗家山寨称之为西山苗寨。而今回首,已是近二十的事。由于大姨姐二姨姐都嫁到了这个山寨,也都在学校旁边,所以初来乍到,还不算艰难。当时,山寨还不富裕,大部分人家还是两棵杈儿篱笆茅草房,只有少部分人家才是土坯五架梁瓦房。若是换了别人,别说在此住上一夜,恐怕路过一时,也觉得荒凉。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一贫如洗。山寨,别说会有什么交通工具,就连一条通往山寨像样的路都没有。山寨的人上山寨下坝子,只有一条从坝子上经过一道链子桥后,笔直的土路通向山头,当地人把它叫做“小直坡”。若是雨季,比登天还难,上三步退一步,没有雨鞋便很难通过。所以,无论你是当地人或是去任教,一个雨季,雨鞋都会穿破好几双。雨鞋不是被脚磨破的,而是被陷进泥泞中的石片、竹块或棍棒给戳通的。这里泥土多为膨胀土,干季疏松裂开,雨季膨胀深陷,一不小心,鞋子就会陷进泥土里。若是黑夜,找不到路,就别想通过。这就是当地苗寨人或出门或回家的必经之路。
1997年前,我在老家沙坝村完小任教。1997年从保山地区师范学校进修回来,便来到西山苗寨任教。西山苗寨在当年来说,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从咱东边老家往西北方向行进,过完了坝子上唯一的车路,再经过大沟边之后,转向西边,沿田埂到河边的链子桥,大约需要一个小时。过链子桥后,可在桥边歇个脚,攒足力气,然后一口气爬完小直坡,到达山寨苗族小学也是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行程。
苗族小学位于海拔1416米处,南距镇政府17千米。其始建于1966年,前身为“联合中寨小学”,校址于联合中寨社,主要招收两个苗族社外加三个汉族社的适龄儿童入学。1980年由于地震山体滑坡,被迫迁到枯柯河链子桥东边,即“三八大沟”边上,改名为“庆联小学”,1985年庆联小学并入联合村完小,至此,庆联小学不复存在。间断两年之后,根据苗族群众反映,教育部门考虑到西山两个苗族社学生入学路途遥远,完小食宿条件困难,又于1987年在中寨和尚田恢复重建“庆联小学”。学校经多次改建迁址,最后更名为“联合村苗族小学”,成为纯苗族小学(苗族小学校舍1992年前是土木结构,1992年后翻修为砖木结构)。教学班为两个班,由两名教师执教,都是隔年招生,即一三二四循环。西山苗寨共有上寨和中寨两个纯苗族村民小组组成。学校就建在寨子的南边,距一口龙洞水约一百米的上面垭口处。校舍一正一厢,正房的两头,一边是老师的宿舍,一边是厨房,中间两格才是教室。南边的厢房也是有两格做教室,一格做宿舍。四周空荡荡没有围墙,操场是土操场,若是下雨天,脚踩上去,待天晴了就会留下印迹,天干了,打扫起来也会尘土飞扬。顺着操场边,下一条约五十米的直坡就到了龙洞水潭边。传说,是解放前,曾经有僧人云游到此,看到此地水源丰富,龙洞水潭边还可以垦田种地,便在此建过寺庙,所以,此地名又叫“和尚田”。学校师生的日常用水,就是从和尚田这口龙洞水用勾担加两只已显得很陈旧的水桶挑上去的。
我到山寨苗族小学开学的第一天,是一位本地姓熊的苗族老教师(也就是我初到此地的教学搭档)拿着一根铁棒,敲打着一个挂在正房教室门前的一棵桃树下的一个破车箍。第一天,只来了四五个人,第二天来了一半,第三天不来的就得挨家挨户去找了。八九月份,坝子的谷子刚用老牛驮回寨子,连接着各家各户的大路,满路都是牛脚迹,人走得找准个老牛没踩到的落脚点,不然踩到了牛脚迹窝里,牛脚迹窝里的泥浆就迸发出来弄得你一身泥浆。遇上雨天,有些路段真的是寸步难行,用一句诗词来形容,就是“难于上青天”。有个晚上,老教师回家了,我独自去找学生。老教师是本地人,当时还是民办教师。我刚到山寨不几天,还不太熟路,其实是有小路到达人家的,我只知道走大路。走到一个平坦的地段,我的一只雨鞋便陷进了泥潭里,拔不出来。看着路上那满是深深浅浅的牛脚迹窝,就让人望而却步。这一晚,找学生的事,便到此结束。山寨学校的开学情况,与我老家学校开学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老家那边学校开学是热热闹闹,而这里开学却是冷冷清清。问其学生及家长,回答竟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学,可见这里的人们对教育的忽视程度令人堪忧。这一年,我恰巧赶上了招新生入学。这招生吧,也有一些奇葩的事让人苦笑不得。如你问他孩子出生年月,他来个不知道,摸了摸脑门,告诉你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说他孩子出生好像是大河水冲链子桥的那一年。 这叫人苦笑不能,我不是本地人,这个问题只好先放下。还有就是有孩子达到入学的年龄,你挨家挨户地去动员,他却还在跟你商量,说家里没人放牛放猪,等下一年又去。开学难、入学难的问题,凸出了山寨人对教育的漠不关心或是可有可无的心态。这样的实情,何谈提高教育教学质量?
也曾听说,这山寨小学的创始人,即早已退休,现已去世的一位老教师到此任教的故事。老教师学历中师,大生产队时,因家庭成分比较高,听说祖辈是地主,老教师自然就是地主的子女了。那时的中师生,可是文化人中的佼佼者了。就因成分不好,才像充军一样,发配到此任教。老教师刚到山寨时,也对这里的教育也感到棘手。这里的孩子,年龄参差不齐,还得搞复式教学,几个年级挤在一个教室里。不仅校舍简陋拥挤,师资也缺乏。为山寨所有孩子都受到教育,不得不从生产队里抽掉能识几个字的人来参与执教。那时,从生产队抽出来任教的,就是后来的民办教师。那时,所学的课程只有语文、算术和常识。由于抽出来的民办老师,识字量少,把字读错是常有的事。现在还有人记得一位民办老师,把语文看图识字中的“爬山”“抓革命”读成了“抓山”“爬革命”。幸好,那时还没有挨批斗。老教师当时也是本着对学生的高度负责,本来在学校看到远处有学生在路上玩耍,自己的本意是要喊学生赶快来上学,不曾想到学生没有明白老师的意思,以为是老师在骂他们,赶快背起书包跑回家去了,真的让人感到哭笑不得。为能办好山寨教育,老教师携家带口,来此山寨安家落户。为了山寨的教育事业,老教师一干就是一辈子。
当我来到这山寨任教时,这山寨小学的创始人老教师早已离开此地,不久后已退休(现已去世),本地这位苗族老民办教师也面临转正和退休,好像我来这里就是要接替这位老教师的位置。一年后,老教师转正退休了,又调来了一位汉族老师和我搭档(就是一同在此执教,以下简称为搭档)。记得,一个青黄不接的六月,有好几家学生上学时来时缺,为摸清情况,趁着孩子们放早学的时候,我和搭档不得不一家一家走访。最后一家,不仅令我和搭档大吃一惊,也让人无语。此时,正是家家户户吃早饭的时候,家里只有两个本该去上学的,但此时孩子却在家呆着,在看周围锅和碗筷,看样子是孩子们自己做饭吃。孩子看到老师来了,也想让老师坐下,可家里连个像样的凳子都没有。我和搭档同时都看到了,孩子们的早饭就是锅里我们还能看到的吃剩下的几块小瓜。我问孩子他们的父母哪里去了,孩子回答说他们的父母借盘缠(粮食)去了。此情此景,我和搭档又能说什么。我们只好安慰孩子,说盘缠的事我们来解决,让孩子们安心去上学。记得那是周二,那天下午放学后,我和搭档便留够了余后几天的粮食,剩下的半袋大米便让孩子背了回去。这事,如今虽已过了多年,但一想起来,依旧记忆犹新。
1999年秋季,由于地震,农户部分危房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坏,苗族小学也不例外。这一年的秋季,一位分管教育的年轻的副县长,在巡查全县区域校舍危房时,刚好从西山路过,要到其它完小去巡视。当他路过西山苗寨时,看到这里有一所小学,便走进小学做了详细的询问。好在当时苗族小学地震刚过不久,在两位社长和几位热心群众的帮助下,我们把厢房一面已炸开好大裂缝的墙,用几根粗实的竹子和木料拴上铁丝挂上石头,把墙体暂时顶住。年轻的副县长一看便知,这校舍不仅陈旧而且已成危房。记得这位副县长除了询问校舍受损情况,更多的则是询问了这里的教育情况。我记得也是印象最深的回答是,我告诉他这山寨还没有能拿得出初中毕业证的学生。当时,山寨两个社约一百多户人家,人口约五百多,别说是去读初中,就是小学还没有毕业就有辍学流失的,这就是山寨当年教育的实情。
那个年代,社会普遍对安全隐患不仅不够重视,而且还有的领导放话,谁敢把那些危房的照片捅到“上面”,就收拾他。那时,别说危房没有人监督,学校对学生的安全管理也是比较疏松的。山寨家家户户烧火做饭都是用柴火,到这里任教的老师也是要烧火做饭。所以学校老师,每隔几个星期都要约着学生到山上砍柴,已备足学校老师们在校时间煮饭的柴火。我想,像山寨苗族小学这样山高皇帝远的,危房肯定没人理的。但就在副县长回去不久,好像是由多个部门组成的“调查团”,由另一位看上去比较老道管教育的副县长领头,来到了西山苗寨,经过实地勘察,最后定夺,由教育局、民宗局和乡政府各筹资五万,其余由村社来负担。就在这个秋冬季节,大家说干就干。大家也还记得,盖老校舍的时候,都是牛驼马搬地从坝子上,把砖块、水泥和沙子驮上来的。现在好了,几年前,为了发展甘蔗产业,人们靠人工和用炸药,从西山开凿了一条通往苗寨的便道,包工头可以把建盖房屋所需的材料,从西山的便道一直运送到苗族小学。苗族小学建盖,从此结束了人工挑牛马驮的历史。听说要给山寨盖新的教学楼,人们的积极性又一次被激发。当时为了赶工期,找了当地当时为糖厂榨季时修复便道的推土机来把苗族小学新地基推平。当时,推土机算是先进的机械了,可是新地基比较坚硬,属于泥土中夹杂着石块的地形,推土机根本无法推动。只好发动群众义务包干到户,经过十多天,新校址地基终于被铲平。
自新教学楼开工以来,山寨师生便在操场边搭起的油毛毡房下学习。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包括校园的附属工程,即围墙、厕所等,于2001年年末,一幢崭新的两层教学楼在苗家山寨拔地而起,从此改变了苗族小学屡建不适的历史。趁着新教学楼的落成,这一年,老搭档调离山寨,新搭档又来,我和新搭档邀请了山寨两位社长与我们一同召开了苗寨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学生家长会。通过这次家长会,人们对山寨的教育有了新的认识。但由于山寨人们的总体生活水平还比较低,经济主产业甘蔗才起步不久,大部分人家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山寨的教育依旧艰难。
2000年前后的这几年,学生的学杂费还没有免除,学杂费加上书费对当时山寨的人家来说,大多数人家一时半会也是拿不出来的。记得,那年代,学生的书费学杂费收缴是这样的,上学期的书费学杂费要等到秋季家家户户玉米收到家后,我和搭档再到学生家以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收取玉米做抵押。我们收好了玉米,再卖给生意人,把玉米换成了钱,才能缴清学生的书费学杂费。下学期,要等到糖厂结账,我和搭档又到糖厂结账门口守着收学生的书费学杂费。说到收玉米,记得那个晚上,我和搭档雇了一辆专门做生意的手扶拖拉机,让司机顺着大路走,跟我们从寨子头一起收玉米到寨子脚。可是有的人家既不卖给你玉米,也不给孩子交读书的费用,还扬言威胁或不让孩子去上学。对于这样的家长,我们也只能用缓兵之计,让他慢慢交来。至于到糖厂去收费,我们只是其中的一家。记得那时在糖厂收费的还有信用社收“贷款”的和村上收“提留”的。尽管你觉得这种做法已天衣无缝,却还是有漏网之鱼。收缴不齐,我们只好自己先垫付着。为了保住巩固率,鉴于之前收玉米的经验,欠书费学杂费的人家,我们也没有催得太紧,只叫他们有了再交来。所以,在此任教的老师每学期不得不为大部分学生垫付书费学杂费。老师也一时半会垫付不了那么多,能拖就拖,等收齐了在往上缴纳。
记得,在老家的一个周末的早上,几位法官来到了咱老家。听说这一年,所有差信用社贷款的农户,都被信用社起诉到了法院,咱老家也有几例。这一年,大儿子刚好读一年级。咱老家以前就是和峨头山和窝子寨两个社分开的,所以儿子也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话。那天早上,法官们来到寨子,正好遇见儿子在路上玩耍,便向儿子打听寨子人家的基本情况。儿子从小就胆大顽皮,对法官们的问话回答得头头是道。其实,儿子便不知道这些法官就是来找寨子里欠款的农户和他老子的。法官们还夸奖儿子,说这寨子将来的社长非儿子莫属。自从我来到这山寨,学生们的书费和学杂费就没有收齐过,曾发生过我的教学搭档和交不起孩子读书费用的家长和搭档吵架,还扬言说不让孩子读书了,要把孩子拉回家。为保住山寨教育的巩固率,减少老师与家长的矛盾,我便承担了整个校点的收缴费任务。由于中心校下了死命令,要求你必须在某月某日前缴清,不缴清就扣工资。为了能按期上交学生们的学杂费书费,我和妻子商量,以农村生产垫本为由,向信用社贷款交了学生的学杂费书费。之后的日子里,便是学生们东一个西一个地把书费学杂费交来,总是凑不齐。当法官们问明缘由,也没多说,只是问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做抵押。当年,大家都不富裕,家里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把工资卡递给法官,说先用工资抵消一两个月。从此,在往返老家与山寨学校的日子,多数时候,身上都是身无分文。当时,从山上下来,到了坝子上就有专门载人的生意车。好几次遇上了,当司机问我是否坐车,我说不坐,很快就到家了,其实离家还远着呢。也曾听到其它学校,有老师与家长之间,因只差五块钱的书费没有交而发生争吵。可一想到我们却为山寨的教育,为山寨学校的巩固率,为学生垫付那么多的费用,是山寨学校无法与坝区学校相比,还是别人无法与我们比拟?但为了山寨学校教育的持续发展,当年为学生们垫付书杂费,从家里到学校没钱坐车,来回都是走路,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是值得的。
由于山寨的经济发展滞后,给山寨教育的发展带来了一定的难度。我和轮流来此任教的搭档,我们也想了些办法。那就是,要使山寨的每一个孩子都能上得起学,交得起书费学杂费,就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由于西山拖运甘蔗的毛路早已开通,糖厂已开始大力辅助山寨种甘蔗,给予山寨提供甘蔗种及肥料和薄膜等种植垫本,我们也顺势以小手拉大手,对学生和家长们零敲碎打,告诉他们要努力发展甘蔗产业,扩大种植面积,才能使山寨孩子们上得起学,上好学。
经济发展落后,人们生活贫困,发展教育一切都是空谈。在这种情况下,到此任教的老师,学生的学业成绩几乎每年都排在最后,受到罚款。曾有领导评价当年和我搭档即将退休的老教师说:“天都快亮了,还来一泡尿。”我想,如果他能换位思考,也许他还不如这位老教师。是啊,那时候,我就在想,各级领导们制定的那些规章制度与罚款的框框条条,好像就是为苗族小学量身定做的。当然,如果我们也可以像有的老师那样,为能提高学生成绩,摆脱罚款,在上报学生的参考人数,为获得更多的奖金去动歪脑筋。在上报参考人数时,为参考率能达到百分之百,把差生掩藏起来,或编造谎言,说某某学生是陪读,上学年龄达不到,某某学生是户口不在本地等等。因当时还没有学籍管理,户口管理也还不到位。胆大者,能把某某学生说成是聋子、哑巴。考试过程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调整座位以好差搭配的,有传递纸条的,有监考老师一转身便能把试卷交换等等。也听说有“醉考”的,即把监考老师喝醉,让学生自由发挥。无可厚非,作弊提高了教学成绩,也为有资格申请离开教学条件差的学校添加了筹码,名利双收的背后也为后来的职称评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我深知自己会在山寨呆很长时间,因为全乡镇苗族教师只有我一个。为山寨教育能向良性发展,我绝对不会丢掉自己的良心这样去做。也许这辈子,我也会像来此任教的前辈们一样,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山寨。正因如此,所以我别无选择,我只有用自己的良心做担保,努力去唤醒山寨更多的人一起来支持与参与山寨的教育。由此,所有来此任教的老师都要顶着很大的压力去教学。苗族小学除了地处偏僻,上山道路崎岖,大家平时都与汉族交往甚少,苗族学生特别是低年级,在自己本民族母语还未成熟并开始学习汉语,确实在学习上存在很大困难,教学质量很难达标。到此任教的老师比别人要付出双倍的努力,依然逃不过罚款。到此任教的老师,有的老师从青春年少到告老还乡,他们把一生都献给了山寨的教育事业。这些“老实人”最后不但不被人理解反而被人嘲笑。但不管怎样,为了山寨的教育,总要有人来坚守。
随着山寨种蔗面积的扩大,山寨除了文中开头的有一条经过链子桥后笔直到达山寨的叫“小直坡”的泥土路外,已有两条运蔗道路可以通往苗寨。一条是糖厂榨季用于拖运甘蔗的便道车路,要从坝子上往枯柯河东边向北,过“三八沟”大桥,再转西斜向山寨。在当时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的条件下,是一条比较绕的但又可以通向山寨的土车路,但很少有人走这条路。还有一条糖厂榨季时,从西山通往糖厂和街上的便道车路。但是一到雨季,也是很难通行。雨季,这些便道车路,都会见到深深的车辙印迹陷入泥潭里,有时候,十天半月都没有人和车辆经过。每当雨季来临,到此任教的老师也和山寨的人一样被困在山上。有一次,也是个雨天,我和现在还健在的老搭档,周末穿着雨鞋,背着篮子从山上下来,路遇几个上山的人,他们问我们是不是从山上栽甘蔗下来的。处于礼貌,加上路滑,我们只顾走路便答应了路人的问话。可刚下来一小段路,两人便笑了起来。我开玩笑地说,路人把我们看成了种甘蔗的,不是因为那双沾满泥巴的雨鞋,而是老搭档身上背着的那只那破旧的篮子。有一个学年,学年末,来山寨苗族小学监考的老师,也是遇上了下雨天,监考结束下山时,滑了好几跤,弄得裤子上满是泥浆,到村完小,把试卷一甩,头也不回的先回家了。由于山寨地处偏僻,所以路难行,也是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的。
山寨的电力供应也是很困难的,通往山寨的电力输送只是日常照明电。由于电杆多是木料,且时常碰电和断电。人们一年的庄稼收成,晒干扬净要驮到几公里外的其他村庄的加工房去加工。有时候,小孩也要跟着去放牛。既为省时省工,也为解决山寨粮食加工难,山寨两位社长一拍即合,让我替他们给县民委写了一份报告。不久,供电所便单独把三相电路架到了山寨,有专人管理的碾米拉磨的机械设备从此在山寨落户。这就解决了学校、家长之间的压力,至少再也不用耽误孩子宝贵的学习时间。
山寨的两个社上寨和中寨原来是一个大生产队,后来,随着人口的增长,分成了两个社。两个寨子的田,都在坝子上枯柯河边。上寨的田就位于链子桥的南边,由于链子桥两边都是比较坚硬的岩石,岩石沿河边堵住了河水的肆虐。河西边陡峭,河东边稍平坦,但也高出河床许多。中寨的田在链子桥的北边,东西两边都没有岩石护堤,东边平坦开阔。正因为这样的地势,中寨的田经历了多次河水暴涨,被冲刷成了砂石裸露的沙滩,好多年无法耕种。所以,上寨和中寨相比,中寨多年来粮食都难自给自足。在我的印象中,自我来到了西山苗寨任教,山寨的两位社长都是很有号召力的人物。上寨社长人高马大,说话很有魄力,中寨社长中等个子,但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也有说服力。所以,在山寨所有事情都是两位社长说了算。当时,社里除了社长,还有个副社长。为解决中寨的粮食问题,一个晚上,上寨社长和中寨社正副社长到学校找到我,说让我帮他们写一份报告,说他们要到上面去要钱,要重新启动修筑拦河坝,恢复被河水冲毁的良田。我了解大概的诉求情况之后,找来信签纸,动笔写了份草稿,让他们拿着稿纸到街上打印店修改打印。之后的日子里,中寨社在正副社长的带领下,大家投工投劳,把沙滩上的石头背到河边的石笼里,便发动群众家家户户在河边栽上竹子,一道雏形的拦河坝初步固定了河水走向。后来又在多次加固修建中,终于阻住了洪水冲刷,中寨也从此解决了他们父辈用玉米换大米、用甘蔗钱买大米和找借“盘缠”的历史。
山寨粮食的问题解决了,那就是还有钱的问题。粮食自给自足,才有力气干活。山寨借助糖厂大力帮助农户发展甘蔗的好势头,也开始改山地种玉米为重点种甘蔗。我们在山寨任教的老师,为了便于书杂费的收缴,也鼓励学生让山寨更家长多种甘蔗。
经过几年的努力,山寨面貌有了改变,整体经济实力有所增强。日子过得扎实的人家,开始把茅草房翻新为瓦房,实力强一点的开始把土坯房改建成砖瓦房。那年头些盖房子,女方后家人都要来“上梁”。上梁就是房屋盖到屋脊,庆贺一番。后家要来上梁的前几天,就要提前准备好彩礼,主要是一些厨房用品,如碗筷、桶盆,还有烟酒茶糖果和鞭炮等。另外,还要再准备几颗古钱币、一块一米左右的红布和几张大红纸。大红布要画上吉祥八卦,“上梁”(也叫竖房子)这一天用来包中梁,中梁包好后,钉上古钱币。红纸要裁成对联纸大小,写上对联,也是到了立木这一天,贴在所有柱子上。山寨盖房子立木,最难的莫过于请人画八卦和写对联。所以,山寨人,每到盖上冬房子立木,都来请我给他们画八卦和写对联。我也没多大把握,好在那时,每年年初,我都会及时的从街上一本“农家历”来记时日。什么八卦对联的,可以参照“农家历”上去画去写。那些不盖房子而超强享受的人,种甘蔗有了的钱,就开始买来收音机录音机来听听音乐。山寨的经济发展起来了,但山寨学生书杂费的收缴依然没有多大改变。盖房子的说,钱都拿去盖房子了,不盖房子忙享受的说,钱已用完了。
记得,当时整个山寨,只有民委给的一台黑白电视机,其它电器一无所有。无论天阴下雨,人们都挤在一个广场上看一个中央电视台。日子过得松散的人家,大多开始了超前享受。那时的录音机放音乐用的都是盒式磁带盘,电源是电池和交流电两用。日子好过的人家已开始有了黑白电视机,但由于山寨电力供电不稳定,录音机、电视机常被烧坏。这时,有人便想到了先拿给老师来看看能否修好。好在我读高中的时候,那些老物理教材里面也有部分参考资料,介绍了简单的电路、电器元件的常识。录音机如果遇到来自电源的问题,多为电源变压器损坏。如果电源正常,只是没有声音,一种是磁头线断了,一种是电路板上伴音集成块坏了。如果磁带不转动,就是机械盘上皮带断了或是马达坏了。如果是声音小或不正常,先检查磁头是否松动或被磁带脱落的磁粉给粘住了。如果是的话,用酒精棉球擦干净,然后调整一下磁头的位置即可。如果是磁带常被压卷断开,就必须换压带轮。而当时的黑白电视机,则是在室外用天线来接收电视频道,雷雨天,电源不稳碰电或遭雷电击损坏是常有的事,修理难度又比录音机难许多。电源烧坏很容易修复,电源没问题的话,就要从“声、光、像”三个方面来判断。有声无光多为行管损坏,有光栅无图像多为机械手动高频头损坏。当然,就算你有这修理技术,也未免有多少人会相信你。就是因为,有一次,一家人的电视机坏了,他背到了街上去修,修不好之后,又拿来让我给他修。该电视不满屏,无论怎样调整电路板上的行频旋钮都不起作用。从外表看,电路板看不出是哪一颗元件损坏,即电路板和元件都没有裂开的迹象。只好用万用表对电路板上的电阻、电容,二极管、三极管等元件逐一测试、比较。终于找到连接行管和高压包之间有一颗小电容失容损坏,更换好后,开启电源,屏幕满屏,可正常收看。经过这次折腾,山寨的人开始相信了我。我也开始抓住这根能让自己在山寨立命的救命稻草,跟大家“约法两章”,说你电器坏了交给我来帮你修,你的孩子必须按时送学校读书。从此,山寨的人和我就这样无形中达成了一种默契。山寨教育的巩固率,也从此达到了百分之百。有了修理录音机、黑白电视机的基础,彩色电视机以及后来的VCD、DVD机等一切电器的修理也就迎刃而解。也许正因为自己多了一项修理技能,山寨人由原来对教育漠不关心的态度,开始转变为孩子还没达到上学年龄便早早来跟老师商量要送孩子来学校读书。山寨人这样的改变,对学校的教育是莫大的支持。
为适应山寨教育的发展需求,在新教学楼建成不久,即2002年,在山寨当时两位社长逐级向上级教育部门的反映后,又在民委的支持下,给了二十多套桌凳,苗族小学又增设了一个学前班,教师也由原来的两人增加到四人。山寨教育随着山寨经济的崛起,也发生了质的变化。2004年,山寨第一届六年级学生生终于在苗族小学毕业,全部顺利进入了初中部学习。师资力量得到充实,但要提高教学质量,依然还是要付出很大的努力。但不管怎样,山寨的教育得到了山寨人们的全力支持。有了学前班一年的锻炼,山寨的教育慢慢地有了起色。
随着山寨甘蔗产业的不断扩大,糖厂为了运输甘蔗的方便,修通多条到达山寨蔗区便道,每年都用推土机维修一两次,这就为上山寨教学的老师们提供了方便。有老师也开始骑着摩托车上山寨教学。由于我家到西山苗寨的路程远,来回都很吃力。我和妻子经过多年的积攒,于2005年,购置了一辆摩托车。山寨的人们见老师们骑着摩托车上山寨,山寨年轻人也开始跟着买了摩托车。
由于我老家弟兄多,田地少,自从转正后,河边的几分田被无偿征收后,只剩下一两亩山地,一年到头没有多少收入。那时两个孩子,一个读高中,一个读初中,仅靠一个人的工资,根本就应付不了孩子们的读书费用。妻子便想到了到山寨办小卖铺的事。对于办小卖铺的事,起初我是不太赞成的,但由于妻子的坚持,我们便于2006至2007学年初,到山寨离学校近一点的一个路口盖好了小卖铺,也进了货。可就在开学前的几天,却接到中心完小校长的通知,说我已调离山寨,让我准备好到其它学校任教。我想让我到其它学校任教,很大因素肯定与我妻子在山寨开小卖铺有关,我也估计到是谁从中作梗。因为村完小校长家里也开着小卖铺,山寨的人也有好大一部分人常到他家小卖铺去赊销。所以,山寨有了小卖铺,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村完小校长的利益。我也知道村完小校长与中心完小校长是哥们,村完小校长不要谁,中心完小校长就调离谁。我也知道中心完小校长权力很大,因为他局里有人,我自知调离山寨是铁板钉钉的事。当山寨的人们听到我要调离山寨的消息,呼声都很大。山寨两位社长也到中心完小去求情,说山寨必须有一个苗族老师才行,可是闹了一天,也没什么结果。当时,山寨还在民宗局任职的老局长也给中心完小校长打了个电话,说山寨不可以缺苗族教师,因为学前班孩子还需要进行双语教学,可这位中心完小校长便没有理睬。我深知这个地方,只有我一个是苗族教师,我被调离只是暂时的事,我更相信我还会回来的。以前,来这里任教的老师,大家都离家远,每到周末会提前放学是常有的事。也有的时候比如夏季日子长,放了学大家都回了家,没有老师在学校里,有领导看到有山寨的老师在街上游荡。所以,在校长们的眼中,都认为我们不以校为家。记得,有一次,妻子病了,我本应该在家里照看妻子,但为了不耽误山寨孩子们的学习,我却告诉妻子,让她先吃一点药,如果不好的话,再自己去打针。而我依然收拾起了足够一个星期的伙食,背起苗家的倒插篮向学校走去。我就不明白,我把家搬到了山寨,挨近学校,只是能够更好的让自己在山寨安心的教学,便没有其它企图。所有人都猜测或认为,我调离山寨也许就是因为在山寨办小卖铺这事。的确,为小卖铺这事,也让妻子和我都感到骑虎难下。最后,妻子做了个大胆的决策,说这事肯定有人落井下石,她也相信我还会调回来,让我放心去其它学校任教,她一个人能守住小卖铺。就这样,这一年我就独自骑着摩托车远离山寨到了另一所学校任教。
当我到了那个村完小之后,那些规章制度也好像都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当然,人在逆境或不如意时,也许都会有这样的想法)。什么缺一次例会扣多少钱,缺一节课扣多少钱,还有迟到五分钟、十分钟分别扣多少。我一看啊,这些老师的家也只有我离家远一些。更奇葩的是,我刚到学校还人生地不熟,这位校长便让我教学之余,还要办好学校伙食团的伙食。那时,街上已有了农贸市场,但不到赶集天,很少有人去卖肉和卖菜,也就是说空街天你办不到伙食。为了执行学校的那些规章制度,我每到街天,很多时候是天刚亮或是早读还没结束,我就已经用摩托车把肉和蔬菜从街上拖回到学校。好在我刚高中毕业在老家代课的时候,认识了一位同事的兄弟是在街上杀猪卖猪肉的,每到街子的头天就跟他打好招呼,让他给我留下一腿猪肉。开始办伙食的那几天,我到街上买肉,卖肉的老板,老远就向我招手,让我买他的猪肉,可是后来大家都知道我有固定的客服后,不再向我招手。我办了一个学期的伙食后,大家也渐渐感到伙食费有些承受不住,但没有人敢提出来。那时,村完小的伙食团都是各校自办,办伙食的人要自己先垫出钱来去办伙食。那时,大家的工资都不高,说来还算我家底厚,每个月都先从山寨小卖铺里拿出钱来去办伙食。再说办伙食的人无论天阴下雨都得风雨无阻,或是遇上了星期六星期天是街子天,你也得耽误时间去办好伙食。我就这样给学校办了一学年的伙食。也许是一个人在一个地方一久,就会发现学校管理上的一些漏洞。第二学年的上学期初,学校在秋季寄宿生补助上做了手脚,有些名单是前几届毕业生的名字,有些是有了补助但没有发给学生。2006年,省市各地已出台了关于截留克扣义务教育阶段寄宿生生活补助问题”专项整治工作,并有监督举报电话。针对村完小校长造假截留和克扣学生补助费这事,加上自己到村完小任教就是中心完小校长逼的,所以,我选择一个空余时间,在独自回山寨没人的一段路上,给中心完小校长打了个电话,这个电话让他措手不及。我说让我到村完小任教,是不是就是让我去搜集一下村完小校长造假截留和克扣学生补助费的证据向上面汇报。其实,我是故意把“举报”说成了“汇报”。这事可真的吓到了中心完小校长,他顿时觉得事态的严重,连忙解释到不是向上面汇报,而是直接向他汇报。后面还说了一通安抚我的话,听其口音,已没有了往日的傲慢。其实,我也不是真心想要去举报,只是想学校应纠正这种不合理不合法的做法。
恰巧,第二学年刚开始不久,山寨苗族小学的一位老师,在周末与人乘车去捉鱼,回来的路上,出车祸死亡,一时弄得山寨小学几位年轻教师不敢在学校里住宿。于是,一个星期一的早上,中心完小校长与中心校支部书记两人便特意来到我任教的村完小,说是来看看我的。中心校长没有出面,只有那位支部书记对我嘘寒问暖之后,便解开了正式的话题。他问我想不想回苗寨。其实,他话只说到这,我心里就有个数了。整个过程,似乎双方都很干脆。这天吃过晚上后,几个没去过苗族小学的老师跟着我,把我送回了山寨。其实,我考虑的是妻子一个人坚守山寨的小卖铺不容易,我得回去。其二,顺应了领导的意图,大家都有个台阶下。我也真的佩服妻子,她一个人不仅守住了小卖铺,也教会了山寨的女人们学会了骑摩托车。
山寨教学难是人人皆知的事,但山寨人很纯朴,每年杀年猪的时候,都有来请老师们到他们家里去吃年猪肉。一来二去,山寨人的红白喜事老师们也去做客。记得,我刚到山寨的时候,丧事不用说,就是喜事也是一样。吃过晚饭后,人就陆续散空了,一点热闹的气氛都没有。后来,随着山寨经济水平的不断提高,山寨有了彩色电视机,有了VCD机,再后来又用上了DVD机。这时,大家都觉得民族的文化也应该发展起来。山寨的人也想到了,原来录音机可以把苗族的古歌录下来,那么,VCD、DVD是否也可以同样播放自己民族录制的视频。自从我给山寨人修理好电器后,人们不但愿意将孩子送到学校读书,也对老师们很尊敬,好像什么事都会想到老师,认为老师都是万能的。只要大家信任,大家需要,那我就尽力去做一个“万能”的老师。不为啥,就是希望山寨的教育能够得到大家的持续关注与支持。所以,关于录视频的事,人们也在问我是否可以办到。我说我尽力去试看。这就逼迫自己要去买一台电脑,买一部摄像机、内存卡、还有碟片等。我从VCD刻录做起,慢慢摸索成熟后,开始刻录比VCD更清晰的DVD片。听说,可以录制视频和刻录光盘,每逢喜事,晚上人们都争相来打歌(苗族传统跳脚),也要让自己上电视。就这样,山寨多年沉寂的民族文化又开始兴盛起来。苗族也是一个很热情好客的民族,若后半夜有老师也跟着打歌人的脚步舞起来,那一定是醉了。苗族文化随着当地经济、教育的不断发展而慢慢发展起来。
苗族文化发展起来了,人们的娱乐活动除了喜事之外,每年逢年过节,大家都以学校为中心,老年人跳着苗族传统舞蹈打歌,年轻人开始跳起了具有现代民族特色的广场舞……。
2008年,大儿子考起了大学。不为什么,只为鼓励山寨的孩子们努力读书,我便给山寨学生们讲起了自己的读书经历。最后,我说我是这一带地方第一个高中毕业生,我儿子是这一带第一个苗族大学生。的确,一个地方的教育要发展,除了以经济来支持,它还需要一个榜样,有榜样才有力量。随后,山寨的人们好像看到了希望,也开始掀起了努力供孩子读书的热潮。于是在2008至2012年间,山寨便有了好多的初中及高中毕业生。
2012年末,儿子考起了公务员。说到这次公务员招考这个岗位,不限专业,但限招少数民族——苗族。当年各地苗族参加公考的人屈指可数,达到面试的三人当中,经过各地苗族之间的相互联系,已确认第二第三名是苗族。第二名是我儿子。说来也蹊跷,经过儿子仔细回忆,在公务员面试培训时,儿子无意中看到了中心完小校长的儿子民族成分是苗族,当时儿子也没有在意,还想着大家不是考一个岗位。现在想起来,猜测第一名会不会是中心完小校长的儿子。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个家里办着小卖铺刚退休的老村完小校长,逢人就说苗族参加公务员考试的第一名就是我儿子。他见到我儿子又说中心完小校长的儿子也参加了少数民族公务员岗位考试。无形中,这些重要消息的汇聚,证明了第一名是谁。好在山寨当年在民宗局当过局长现已退休的老局长,他在县里说话也还管用,于是我找到老局长一起商量对策。我们把知道及收集到的信息写成了报告,请求县纪委予以查证。没过多久,便有了消息,经纪委核实,确系中心完小校长儿子的民族成分造假。真是“不是冤家不对头”。当时,这位中心完小校长已退居二线,准备退休。新任中心校长,给我打电话,说让我与老校长好好沟通,对此事予以撤诉。说实在一些,哪个男人会没有报复的心理,但话又反回来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没有当年自己被逼到其它学校任教的经历,也许我会考虑主动撤诉。可是就在我准备去撤诉时,纪委已提前对此事做了处理。经这么一折腾,我儿子并顺利进入面试,最后加入了公务员行列。啥时,山寨又再次掀起了第二波读书热潮,一大部分学生都加紧读书,读完了高中又继续上大学。
2013至2014年学年初,镇上“质信电脑”复印店无偿为苗族小学添置了一套乒乓球桌,弥补了学生们课余活动时间体育器材的不足。但随着教育形势的不断发展,及教育资源整合的需求和教师的紧缺,山寨苗族小学六年级首先并入了村完小。紧随其后,苗族小学各教学班也陆续并入了完小,仅保留一个学前班。时隔两年,山寨的道路得到硬化,随着交通的便利,随着教育改革的不断深化,教育资源的再次整合。2016年,苗族小学学前班也并入了村完小。至此,山寨苗族小学自1966年办学开始到撤并时,其间约50年的历史。梳理苗族小学自建校以来,先后共有18人到此任教。至此,山寨苗族小学教育的历史已永远留在山寨人们的记忆中。到此任教老师的喜与忧、苦与乐,也将永远铭刻在山寨教育的历史中……。苗族小学虽然并入了村完小,但我对苗族学生的思想教育理念依然没有改变,那就是“学习改变生活,知识改变命运!”
后记:
山寨的教育,从无到有,山寨的人们从一贫如洗到了现在的富裕富足,从没有一个初中毕业生到了现在已有了大学毕业生,这个世界,我们不可否认一个实事,那就是一个地方的生活、教育、文化要发展,永远都离不开经济的发展和榜样的力量。到这里任教的老师,你不仅仅是教书,你还必须深入或融入山寨人们的生活,配合当地发展好经济。只有与山寨人们共命运谋发展,只有经济发展跟上,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有人通过读书改变了命运,才会有人听你谈教育。没有经济来源,没有榜样引领,发展教育一切都是空谈。这么多年,也许是因为自己对山寨教育的执着与坚守,与山寨人们打成一片,山寨学校教育才得到了山寨人们的支持。也许只有你的努力付出,不计个人荣辱得失,山寨的教育才能得到了山寨人们的认可。可以说,我的前半生是在这山寨度过的。我和我的前辈一样,把自己最美的青春都献给了这醉美的山寨。所以,这些年,逢年过节,妻子都说我们要回山寨去过,说她已习惯了。是啊,每当我们回到山寨,山寨的人们都把我们当成了自家人,亲切地问一声:“您们又回来了!”也许,此生能够得到山寨人们的一句温馨的问候,已经足够……。现实是真实的,生活是美好的。无论过去,无论将来,虽然我给不了山寨的一切,但我愿和山寨的人们一起努力,走向更加美好的“诗和远方”……。
(2021.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