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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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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已是客

人生就像做梦一样,许多世事来不及回忆,好像就已物是人非。大舅、二舅二舅妈和其他堂舅舅妈都相继离世多年,儿时的伙伴也都各自成家。如今,退休了,每当我和妻子回到那曾经哺育过我的那片故土 ,那些经岁月的磨练现已两鬓斑白,略显得苍老的儿时的伙伴们,总是热情地邀请你到家坐坐。当他们在给那些孙男嫡女们介绍我们时,我们已不知这些活蹦乱跳的孩童谁是谁家的孩子,给人一种“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已是客”的感觉。

在职的时候总是很忙,常常对自己许愿说,有时间要回去看看那曾哺育我长大的故土,但这一去就到了后半生。现在退了,便有了更多的时间回去看看。我小时候就是在大舅家长大的。因为亲生大舅妈不会生育,听说我才满月,父母便把我给了大舅去抚养,希望我长大后能孝敬两位老人。所以,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人,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了。

其实大舅家隔我们家,只是从南往北的一眼之遥。但在那个年代,交通不便,更没有什么交通工具,从我家到大舅家,在那没有计时器的年代,仅凭太阳的起落做参考,那时都是走山脚过村寨,或走沟边河边,绕山绕水也需要一个早上。大舅家就在枯柯坝的源头,那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村子对面也是山,山脚沙子河由北往南流入了枯柯河。但不管怎样,我自己都觉得生活在那里,视野不是那么开阔,因为两边都是山,只有站在高山顶上,往南望去,当视线落在宽阔的枯柯坝,直到已模糊的天边,才让人心旷神怡,真正感觉到天高地阔。也许这种感觉,正是因为父母的家就在枯柯坝的山边。小时候,到力古大山上放牛,免不了要登顶去看枯柯坝,再看一眼父母所在的地方。当然,现在交通工具方便了,处处都是水泥路,去大舅家再慢也只是一二十分钟的事。

我的小学就是在大舅家上的,我的启蒙老师是一位姓瞿的汉族老师(也已过逝好几年)。那时,山村里的苗族儿童和邻近的汉族小朋友,年龄大的,年龄小的,同挤在一间用篱笆札拦起来的"教室"里读书。自从有了学校,琅琅的书声便打破了小山村往日的僻静。那时,大家都很贫穷,没人能背得起书包。记得开学的第一天,大舅早上去了趟供销社。吃早饭的时候回来了,大舅给我买了一个浅绿色的精致而厚实的小手提塑料袋,里面装着两本写字本和一支铅笔。吃过早饭,大舅把我送到学校念书……。我们这些苗族孩子就是和邻近的汉族儿童在一所学校里打打闹闹,边学汉话边读书而长大的。

那时候,小山村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家家户户住的都是茅屋,当你看到从茅屋一侧,有袅袅炊烟升起,那便是人们开始开锅做饭的时候。那年代,生产力低下,沙子河边的田里种的是什么“黄壳早”“珍珠矮”之类的品种。种一季大春,山地荒山基本都是刀耕火种,田要“三犁三耙”,即犁三次田。第一道叫“泡田”,第二道是搭埂,等第三道犁耙之后才栽秧。那时候,无论是田里还是地里都是用蓄粪做底肥,根本就没有什么化肥农药来辅助农作物生长。尽管人们不辞辛劳,可出产的粮食,依旧不够人们半年的盘缠。

种一季庄稼,只够吃半年。而且是田少地多,多数时间吃的都是玉米面饭。记得,我们星期六星期天,也跟着大人到山上去挖毛薯,拿回来掺和在玉米面里吃。我记忆最深的是,有一种野生的薯类味是苦的,拿回来后,要把它切成片状,泡在水里一天一夜,去掉苦味,再拿来和在玉米面里煮吃,可不管怎样浸泡,还是有一点苦味的。这样的日子,好像过了两年才到头。

转眼,我十二岁的这一年,我和邻近的几个小伙伴考起了初中(那时候读初中是要考试的)。当时我的一个堂哥已经在中学里读书了,我多么想像他一样继续去读书,可是事与愿违。我的亲生大舅妈在我还记不清她的模样的时候就已经去逝了,后房的舅妈又忝了个小弟弟,日子过得确实也很紧,可年幼的我又怎能读懂大人们脸上那苦涩的神情……。也许,一个人的去留上天早已安排好。或也许是大舅拗不过后房舅妈,两人商量后,便把我送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关于这事,人们也在议论纷纷。既成事实,何种议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又继续去读书……。

真的,兄弟姐妹九个,只有我不说是混出个人样来,或是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也象他的老师一样拿起粉笔走上了三尺讲台。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就在这日出日落间悄悄流逝。

虽说我是被大舅和后房舅妈给送回来的,但小弟(后房舅妈亲生)和我还是亲如兄弟,有事有情都相互来往。只是我为了自己前途命运而奔波,很少回去看看。虽说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人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了,可这只是对我们那一代人而言。如今退休了,有更多时间回到那片曾经养育过我12年的故土。可是回到这片故土,一切都变了。茅屋、土路不复存在,水泥路已连接家家户户……。可这变化的一切,又好像已物是人非,或是前半生与后半生各是一个世界。大舅、二舅舅妈以及其他的舅舅舅妈都相继离开了这个世界,只有后房舅妈还活着,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无论你怎么选择都有遗憾。以前,我们回来的时候,除了大舅寡言少语,二舅二舅妈老远见着我们就喊:“快来看,我们的儿子儿媳又回来了!”

是啊,人生就像是一场梦。不知不觉中,随着时光的流逝,当老一辈人相继离开这个世界,我们好像才恍惚间意识到我们也走在了变老的路上。老了又回到曾经养育自己的故土,儿时的伙伴总要约你去家里坐坐。特别是我那当年的堂哥,当了老师,现已退休,我们相互遇见了,免不了要在一起叙上几句,还有那些我们都不认识的叫你一声叔伯或阿公的后生们也渐渐地长大。

是啊,人生如梦。无论你什么时候回到故乡,故乡的情依然是那么浓烈,故乡的人依旧是那么热情,只是我们“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已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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