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语村
有人说“短”本是“射”,“射”本是“短”,理由是:“短”一边是箭(矢)一边是豆,有那么一些古人苦练箭术,精湛到常常要把远处的豆射中——大概是那时候还没铜钱抑或杨树柳叶太大;“射”由身和寸组成,人只有一寸长的身子当然就矮了“短”了。因为是传说,他也没法去小心求证,只做了大胆想象:仓颉造字的时候喝醉了酒——他一醉便是多年,手下的人要整理传播他造的字,他糊里糊涂把本是身矮的“射”字和箭射豆粒的“短”字弄混了,等他几年后酒醒才发现错了,想要改,可是晚了,因为全部落的人都已经习惯那样用了,最后,他也就不了了之,将错就错了。这叫习非成是、习惯成自然或约定俗成。现在再想纠正颠倒过来,那非得要等地球上的另一茬人类不可。
说到约定俗成,这不仅需要积累岁月,还须得大家都要那样想那样做,否则,就像现在有专家每每出来纠正一些好像已经用成习惯的词却收效甚微一样。
比如成语“空穴来风”,现在几乎都用成“毫无根据”之意,大概这个词语中有一个“空”字,空就是没有嘛;再比如有人把“明日黄花”用成“昨日黄花”,他可能在想,昨日黄花到了今日注定败落,明日黄花是将要败落但至少今日还未败落,就“已经失去应时作用”这个意义来说,“昨日黄花”似乎更生动形象更贴切一些,那样,这个成语便和大文豪苏东坡不沾亲带故了。
还有,每年一到盛夏,经常看到有人在自己的文章中用“七月流火”来形容天热,如果撇开典故,你想,都七月了,都“桑拿天”了,天热得像打翻的炭炉,那不“流火”才怪呢。但问题是,中国好多成语偏偏都有典故和出处。
《诗经·国风·豳风》里的第一句就是“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诗人流沙河对“七月流火”解释得很是形象:3000多年前,那个叫“火”的星出现在南方天空,豳地的农夫凭着祖传的观察经验,知道夏天完了,秋天来了,一年中最忙的秋收时节到了;匆匆又是数日,秋夕同一时刻,农夫又看南天,发现那颗“火”星较前几天的位置已西移下坠了;又过数日,西移下坠得更厉害;一个月后的同一时刻,再看南天,“火”星已移坠到西边的地平线上,再过几天,太低,翳于云雾,遮于山岳,看不见了,于是就知道天气要冷了,应该“九月授衣”了。这个过程就叫“七月流火”。可见,“七月流火”虽与节气、气候有关,但绝不是用来形容暑热的。这里的“七月”显然指的不是阳历七月,而“火”也只是一个名叫火的星星,“流”则可理解为下落或西偏。一句话,还是那个《豳风·七月》在作怪。假使没有这首古诗,那该多好,多方便省事啊!
有幸生长在《豳风·七月》产生的豳地,索性我也当回歪脖子专家吧。
产生《豳风·七月》的这个地方是个靠天吃饭的地方,老天爷很周到,遇到灾年(多为大旱),这里的农夫麦秋至少会有一茬收成,饿不死也富不了。我常常想,这可能也是几千年前周先祖迁来这个地方后来又迁走的原因吧。
去年天气异常,北半球热得受不了。我想,说到热,无非是高温、无风、空气中有大量水汽而形成的天气了,这样的天气里人好像到了蒸笼里,极度闷热,很像夏天人们常挂嘴头的“桑拿天”。
产生“七月流火”这个地方的夏天来得也早,从农历三四月就开始了,但这时候由于本地雨水少,天气热是热,却感觉不那么太闷。要说闷热,还真的要到农历六七月份了。
产生“七月流火”的这个地方“地处子午岭山麓,气候为温带大陆性季风湿润半湿润气候,一年四季,春季多干旱。降雨量年、月分布不稳定,七、八、九月降水偏多”。所以,一般情况是农历六月末起雨水就多了,试想,下几天雨,焦渴的黄土吸饱了水分,天一晴,毒日头当空直射,土里的水分蒸发出来,还没有风来吹,人不就在蒸笼里了!那要出去,叫太阳一晒,感觉不是刀割就是火燎或者开水烫了,这不,七月下“火”了,热得“流金铄石”呢!
因此,从这个角度说来,把“七月流火”比喻成天气极度闷热也是情有可原的。这无非就是一个变字。现在都网络了,时下怎么那么多的新兴词语,如果你不天天爬在网上,浏览那些东东(对不起,我被传染也感冒了),你就会有“天上坐一日,人间已万年”的感觉;加上现在人们又那么忙,如果谁再钻在古董里去咬文嚼字或大快朵颐,那是多么地不划算。你说用“七月流火”来形容或比喻天气转凉,从字面上看谁信?记住,现在都是读图时代了,多数人都在浅阅读!再说,全中国那么大,古豳地才一点点,其他地方“流火”了,古豳不一定“流火”,古豳地“流火”了,全国其他地方可能有“流火”的也可能没“流火”的。如此,用“七月流火”来形容天热或天转凉仿佛都还欠却一些。
看来,这个歪经念到这里,也不知怎么收拾才好。出个馊主意,大家不妨都来“网络网络”,给他造成个“约定俗成”的事实,看他专家还怎么收拾?
的确,每天海量的信息在飞,传统也在发生着不易觉察的变化,好像大家都不大愿意去“抠字眼”了,在语言的运用上,大体能懂就行,那怕是望文生义,根本无暇也不屑去究某些词语里面蕴含的文化意义了,大媒体大平台也是如此。这让人不得不去怀念吕叔湘时代那个讲究“的、地、得”的语文环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