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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童”立马站直,向提包甩手出门的章箭亲热双握。
视若无睹,章箭虎着脸走摆步径直奔向,楼下。
大院内楼梯间,三个月前,区农基会挤兑风波时,安装不锈钢栅栏防盗门最多、还在装的常委楼,雨打浮萍似的影。
朝赶紧迎前给他打伞提包拉开桑塔纳车门的司机轻摆了摆手,然后抱搓着唯恐被风吹走的假发,闪坐进,刚才靠停近的一部豪华奔驰。
和坐内年纪不老但老气横秋的陈老板并肩握拍谈笑,同车御风而去。
“西坡,苏西坡!屁颠屁颠一路追尾,也没敢插上半句”,有人在笑“嘻嘻,你也是书记,不过乡镇的书记还是要等区委书记有空,尤其是有心情,再见吧!”
回头给喊笑的一拳,“门童”开骂“哪壶不开提哪壶,改不了的戾气!”
改握手间,躲积雨洼地,竞走到三号旧楼屋檐下,苏西坡交头接耳哂笑“也确实,衙门一入深似海,从此故交是路人。连才跳到市里的李定元,对接待时的口气也变狂了,直言不讳: 市厅级以上称领导,县处级呼同志,乡科级喊家伙,村一级叫狗日的。上周到市开会后去他承诺过可免单的场子,想喊他多湊一桌牌或给打个招呼,电话问他在哪?就听他捂着拖着抖音回答,家伙呀狗日的们,在省城正有事不方便哟。立关手机时,就看见他从同楼层一个卫生间出来了。黄群老弟,有何感想看法?”
“我看呀,变态市侩的嘴脸都是一回事。看菩萨点颜料,都只剩一张寡嘴。都喜欢大咧咧调侃,但都假得开不起玩笑。”黄群还在回味“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年头的三百六十行,似都渴望或被迫着半路出家,挤入只剩的官、商、闲三界里,生旦净末丑五行中。在高大尚到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具下,内心不龌龊的罕属难能。也就见怪不怪,年年谈的空中楼阁,天天扯的鸡毛蒜皮,非常的自负也自私。权当消遣睁闭只眼看,老生走八字步,武生走跨腿颠步,老旦走鹤行雀步,文丑走摆步,武丑走矮子步,等等学不会关键是不屑效尤的表演表情。只有一年多就要跨一个世纪了,够喝壶笑谈,我们天真过又忘记的那些年景呀舞蹈节奏,尤其是性格特征。”
“你呀如能收敛一下浮躁,消除骨子里的桀傲不恭,不逞口舌之能,沉下心只写,我真可以给你提供些惊世骇俗的素材,”苏西坡勾肩搭背轻语“来得匆忙,忘带打火机,还有烟。”
深吸轻吐的烟圈里,浓眉大眼微眯,如痴如醉,如有幻觉和幻听到,过鹿坪乡政府的事发现场。一呼百应围满的诺大院子。立起漫卷沸腾的横幅和人墙,“声讨清算村级财务”、“枪毙村霸巨贪”的血字,一哭二闹三死逼“催还区乡拖欠棺材本和毕生血汗”的白条。
“黄群老弟,区里年年的征地补偿发不下,村里连年的税收不上,又碰上加强计划生育、平垸行洪及村民自治海选之年,我这乡政法书记几乎毎时每刻绷紧神经。”
“也许实话。”黄群故意逗乐儿“但,日见食言长膘了。呵呵,匡镇长来了,该开工忙活楠竹山村的审计了。也就不陪你《聊斋》连篇了。”
“点兵点将,点萝卜头子将,迎风桥匡眼镜又拖你下到风口浪尖帮画符?”笑容可掬,苏西坡摇头“看来,秦城区这庙府确实风水欠佳,非得赶紧拆改门楼。近五年就有四年洪灾,今年十垸溃了九垸,还防民甚于防洪呢。”
“难怪和章书记是……差点结成的姨夫。”躲闪至一边 “嗯,想听匡镇的实话吗?”
年过五十的张脸,因架副密密匝匝尽圈的眼镜而像老学究,也因吧嗒吧嗒小烟竿旱烟而有原背米干部的影。
声音洪亮:“只图表面,只会做花样文章!听说,向上报告是这样写的: 严防死守,十垸一垸未溃。居然被又空降来镀金的市委书记江宁表扬得一蹋糊涂!拆改,屁用!哪个拆改呀移花接木工程,不是貌似弱智实聪明绝顶!?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黄局,再听你的准信。走了!”
“这老不上进是乡镇二十几年的正职,前区委书记钟建华是他难得相好的部下时,就其实最恼火他,对从政十窍通了九窍,一问三不知,对上级不知敬,对同僚不知和,对下级不知爱。年年只会挑选最穷农户同吃同住同劳动,跟着累饿得腰酸背疼两眼发黑。而且,像个怨妇大放厥词,得罪一大片,跟着绝对不可能有前途!哎,没喝酒就扯远了,黄群老弟呀别涉及时政和工作还是讲些,开心的哪怕是荤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