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间

      文革那年。我生下来就放在湖区乡下，由外公外婆抱带大。可惜，外公没等到喝上，我想和他一醉方休的酒。外婆也没等到踏上，我想和她牵走四方的路。可惜呀，这年年岁岁，这岁岁年年，只能与外公外婆相见在恍若眼前的水云间。

      那时从外公外婆的茅屋门前，高高的河堤上，顺流而下，可到父亲行医的五七干校，永丰闸。逆流而上，可到母亲工作的纺织老厂，桃花仑。外公的草鞋在上下两头，三十里间，如轻过的小船，似绕飞的大雁，带去，蔬果鸡蛋，他和我的骄傲，一样的天真。捎来，豆腐香干，我和他的喜好，一样的满足。

       茅屋、灶火、沙头、河水、油灯、明月，给了我，依靠、温饱、奔放、洒脱、静安、梦想。

      白天，牵放外公的那头黑水牛，让他也品尝，不时用单筷蘸点碗底的酒味，以及变戏法似空中抓放手心的零食。黑夜，摇晃外婆的那把蒲叶扇，让她也听见，不时用篦梳刮却体内的疼痛，还有催眠曲似耳边吹送梦境的神话。

       永远，就这样活着。在幼小的心田，倔犟、干练但善良的外公给我种下的是，豪气和灵性。沙眼、裹足但矍铄的外婆则给我加注了，良知与悟性。都给了我，生命中如行云流水间的走向，人生没有不快乐的理由，也没有贪慕虚荣的必要。

      十六年前，风华正茂时，列入县处级人选，不屑而为，跟风去向至今鄙视的那贪狂投送，谢礼。不在乎别人的笑话，煮熟的鸭子飞了。却在意自己的尊严，快乐的读写，生命中的感动、感奋和感悟。

      坐至水尽处，行看云起时。至少，在面壁十年每日一小品得以付梓的纪实影视作品里，早预见了反腐风暴的必来，庸惫、糜烂之风的必不可长，潜规则圈内人也是套中人必然的惨局。曾经，临危受命，不曾辱命。一度，淘汰出局，静默适闲，自笑，得之乃命，失之乃幸。宵小的戏法，最终玩不过国法。

      水云间。水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人为峰。届时自明，人的生死都不曾弃的水云间，守恒的香火，点燃喷薄而出的光华是信念，敬重和敬畏。人情和国法。前者，如言的谐音，盐，没有，无味。太多，苦也。后者，如名的谐音，明，没有，无光。太繁，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