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鹅羊池边 日
一个“娃哈哈”矿泉水塑料小瓶,被抛扔在大街上。
腿脚不灵便的老汉急忙赶前弯腰,如获至宝。
浑浊的双眼,映射瓶内还有小半瓶清澈的水。
像喝上等的好酒一样慢慢品一、二口后,才仰脖子喝了个精光。
老汉在低声自言自语:作乐呀,也是作孽,谁把这养命也干渴得人死的水呀这样糟蹋了?
阳光,逆光,把老汉投映在挖了又新铺的水泥路面上扭曲的身影,拉长。
路过看见的一个中年妇女,忍不住拽紧身边的红裙紫袖悄悄指点:看,那老头,你可别把他当叫花子,他的来头大着哩!
年轻的女伴习惯性地斜乜看人,撇嘴一笑:再大的来头,也大不到哪里去!瞧那干瘪、枯皱、紫黑如秋茄的一张脸呀,就像穿着邋遢。 还不如那些穿过门店又折回街头、同样又老又躬背的乞丐,衣着体面和行动活泛咧。
镜头由争先恐后地闪躲、绕避开乞丐和老汉的人群,移向同样非常冷漠的面孔。
夏日知了声。风絮如雪落下的声声慢:如果他的子女呀稍有出息,他用得着在这大街上,丢人现眼吗?即使他的子女再飞黄腾达呀,也太不把亲爹当人看,当回事,太没孝心了!
摇头,年轻的同伴还是挺感兴趣地请问:罗大姐,他是哪个王八蛋的爹?
左盼右顾,罗大姐的阔嘴离同伴的耳根更近,声音更小:小胡,声音轻点。我告诉你……不过,你得记住,你对任何人都要像大姐一样,守口如瓶。 可千万不要、也不能说,是大姐我告诉你的,行不?
在同伴紧抿住性感的红唇、更生动大开漂亮的黑眼睛,郑重其事地首肯后,声细如蚊:这老头可是咱县里一把手、章书记的亲爹!
5、闪回
小胡比听到昨晚通宵搓麻、有盘牌局开打时,没完没了在吵嚷唉叹一手烂牌的身边这位同事也是赌友,后来居然“海底捞”、报糊了清一色超豪华七巧对的“盆子”更吃惊,瞠目结舌!
6、利晶宾馆 日
小胡和一个衣着名牌、可以做她爹的男人在开房。
干完男女那点事后,笑眯眯接过男人挺身而出打赏给的一张银卡,甜蜜蜜地婉转嘤鸣:谢谢,箭哥,再亲一下咱的章书记!
章书记,那个名字叫章箭的男人衣来伸手、又接受美人投抱送怀的香吻后,不急不忙地如厕方便。但,出浴后判若两人,如赶场子、赶饭局、赶迎检似,先行一步。
动身前,忘不了,亲躬善后,将自带套餐用过的大小坛罐、没有喝完的大半瓶五粮液、贵妃醋还有一些床上保健用品用黑色塑料袋装提着,带走。
如钢琴家修长的一个手指摁点电梯按纽。
似地下工作者机智的眼睛察看周边动静。
然后,快步离开、闪进消防安全出口的侧门内。
像拆弹专家一样,镇定自若,技能娴熟,把手中提物全部扔进了刚出门的宾馆总统套房下三层楼梯过道的垃圾桶里。再恰到好处地乘搭上刚到此楼层、一点即开的电梯。
在满电梯敬畏的注目礼下,很有帝王气度地摆板着脸,起驾。
7、秦城 日
微光、微尘,从远水对岸红尘紫陌、会龙群山、栖霞寺庙、裴亭云树、志溪帆落,掠过。紧跟着,吹绿的茵茵小草,走上:早已停摆多年的大码头渡口,堆满泥沙卵石的防洪河堤;追随着,滴落的串串雨点,走下:曾经繁华千年的匆匆过客处,麻石铺砌百多级层层叠叠的台阶;走过:相继没落很久的幢幢老房子,一路废弃、灰头土脸的厂店;走向:一条古道街和三口鹅羊池塘交叉的正北面,五一西路108号,红黑相间、墙高门窄像座古城堡的秦城区委政府大院。
天已大亮。
近午。
8、秦城区委政府大院 日
一号楼,三楼最东头的一间办公室外,走廊上。人若盆景满墙边、栏台上。
瘦骨嶙峋的“区委一秘”贾建辉活像个警卫站守着门。毎毎轻唤被指定人分批进去时,小老头似咧嘴露出一颗龅牙。与其说三十出头的他在皮笑肉不笑,莫如讲根本看不到他的脸皮带肉。
对“老板让您进去” 或“老板叫你们进了”的 关、开门,他把握的节奏准如抬看的手表。
包门套替代挂门牌的办公室门口,有个蹲着恭候的干部长相奇俊。浓眉大眼,看着进进出出、走马灯似的新老脸孔,已一支接一支抽空了大半包烟。
门窗紧闭、密不透风的室内,电话铃响,正在训斥下级、接电话始还动怒吼叫的章箭很快低声,同时抬起肥臀,离开标价过万、纹丝不动的真皮老板宝座,笑遂颜开:好的,好的,老板,你车到了么?早说,我就来,就到。
那个干部立马站直,极想向提包甩手出门的章箭亲热双握。
章箭爱理不理地走摆步,径直奔向大院内楼梯走廊上安装防盗门最多、还在装的常委楼下。朝赶紧迎前给他打伞、提包、拉开桑塔纳车门的司机摆了摆手,然后,两手抱搓着唯恐被风吹走的假发,闪坐进,刚才停等的一部豪华奔驰小车。和坐内年纪不老但老气横秋的老板并肩握手谈笑风生,同车御风而去。
有人在笑:西坡,苏西坡!嘻嘻,苏书记,你也是书记,不过乡镇书记还是要等区委书记有空、尤其是有心情,再见吧!
屁颠屁颠一路追尾也没能插上半句的那个干部给了喊笑的对方一拳,亲热捶落肩头,勾唇苦笑:欸,没有办法的办法,今到黄局长老弟的地盘了,只能坐会儿,先混杯酒喝,再慢慢等吧!
接点燃烟跟着抬脚就走如已习惯了,自我解嘲:还是常言道的好呵,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东边不亮西边亮,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