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军
网站用户
57、鹿角山 日
老宋的视角里，满坡山花俏、野果香。
所住的那栋三层七十二户跑马楼，一楼东边的走廊、地坪上，围满了人，水流不泄。
旁白：这时，从陈木匠家紧闭的旧木门窗内，传来惊天动地的打闹声。
一阵阵摔碗破碎声。
打人吼叫声:隔三差五又去偷会那上不了嬲树的小木匠，没出嫁就偷……还让人逮个正着，让我这张老脸哪放啊！？你不害躁呀老子可丢不起人，今非打怕赶跑勾掉你魂、附缠你身的魔不可！
劝架哭叫声:你作死的打、要打死她呀！我的个闺女呀大妹，你咋这么犟和蠢呢，给你伢老子认个错、作个保证不比皮肉开叉好啊！你这烈性、发起架（脾气）来不要命似的样子，看得娘的脔心直跳，叫嬲（辛苦）得没歇过气、拉扯大你们六姊妹的当娘的还不如先闭了眼的好，听任你父女前世大仇似斗狠！
老宋:凑啥热闹呀有什么好看听的，闪开，让我进去看下陈木匠又在发什么酒疯！
旁白：来不及进家门放下手捧的蒸钵，老宋一声断喝吓退了人山人海。退散的人群中，就吕爷、象门神一样威之武之的老汉却溜得比谁都快。
58、陈木匠家 日
陈木匠老婆赶紧不要命似抢着开门。
老宋:陈五斤呀陈五斤，还真看不出你，憨厚老实人呀下手蛮狠，也有蛮黑！大妹，帮你宋叔把这送过去，和你菊妹一起吃了就去上班。好妹子，快去呀，叔就为你讨回个说法，和公道。
陈木匠:都给老子滚出去，快滚！
陈木匠老婆:赶紧收拾书包，带上些腾布上学去。
陈木匠:给老子听好、记住，在外学好莫学歹！如和你们大姐一样自作贱、只砸老子的气门心，滚开越远越好！
旁白：陈木匠把点燃更旺的怒气冲向，在上初、高中靠撕厂发的腾布成纱来勤工俭学并养家的五朵姊妹花。
老宋:哈哈，都给你这犟驴踢跑了，对着这空屋呀墙壁，我看呀你陈五斤只会也只能，思过了！
旁白：床铺当坐椅，笤棍作踏板。老宋象尊神煞。
烟斗不离手，没事或谈事时几近不熄火，老宋从不接别人敬的卷烟，熟悉的人莫如陈木匠这班多年同事、老年弟兄，此刻他只能只好干搓着手、耸拉着头，熄火，熄掉心中再大的怒火。
老宋:竹笤棍棒底下出好人，我也赞成，但那也是在崽女小、懵懂时，文墨教化之无异对牛弹琴，才做做样子。当崽女懂事了，知书达礼了，就得，尊重。耐心，破细篾。
“吧嗒”、“吧嗒”抽着又塞满一锅的旱烟，老宋才来劲。
你呀别整天只弄斧呀刨，也得啃点，时事政治，懂点法。今非昔比呀，老祖宗传下来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套礼规门风早过时了。你不知道呀，连咱厂幼儿园的小孩子都在玩过家家的游戏时当歌唱，恋爱、婚姻神圣，恋爱、婚姻自由，恋爱、婚姻有婚姻法保护。
陈木匠老婆乐了: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和这跟木头打交道久了也和木头疙瘩一样的人谈不来、扯不清。这女人呀反正迟早都有这一回，她自找、自愿、自苦、自乐的事，那是她自的命，由她去吧。
也不客气，老宋接过陈木匠老婆盛递的一大海碗剩炒饭，就着三、五根腌辣萝卜条津津有味吃起来。
边吃边劝:现你在气头上，爱听不听，我今只把话搁这。做父母的横加干涉子女恋爱、婚姻，逼出横祸和人命，那可是作孽和犯罪。到时，和你陈五斤见面的可不是老宋了，也不会这样对你掏心窝子说好话了！你陈五斤也是没少经历过运动的老同志了，不会不知道人民民主专政的意思。
专政，咱哥俩都没少见专到谁时临头的场面和滋味，不用点白了吧。嫂子，这萝卜条味道真不错，吃了二大海碗饭，该道谢告辞了。
说走就走，老宋对跟送到门外的陈木匠拍肩一笑:最后交待一句，代表的可是咱厂，你也是厂里公认优秀的同志，小打小闹不影响崽女到厂生产劳动还好，还可调和，人民内部矛盾嘛，正常，牙齿和舌头也有磨擦的时候。何况一家人，崽女也有不够孝顺、不知表达的不对。大人不计小人过，你是过来人，也年轻过、冲动过、可能莽撞忤逆而大不敬过。关键呀对爱，比崽女体会更深、更切实。萝卜白菜，各喜各爱，强扭的瓜不甜，省省心和力吧！
旁白：沉默如金，心细如发。外冷内热，谈锋甚健。老宋做过厂里很多对恋人家长的工作，而且总有办法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但，他却无法做通自己和闺女的思想工作。
在内衣厂，苏西坡和宋菊香是公认的一对璧人。只有老宋对苏西坡和闺女谈恋爱，相当的恼火，十分的反对，千方百计的阻挠。然而，女大不由父。在这件事上，万分的无奈，老宋做了他这一生中唯一次，口是心非、言而无信的人。也是唯一次，气急败坏、选择妥协的事。
59、闪回
难得相处一刻。只要坐一块，父女俩就免不了一场争执。
老宋:天下没有比父母对子女真心实意、全心全意的。我的个痴情可爱又幼稚可怜的女儿呀，真不理解，你看人的眼光和想法！
苏西坡除了长得像个奶油小生和嘴甜外，你还能说出有什么本事和用！？
宋菊香:我看呀，就你对他有陈见、偏见。他除了不能陪爸喝酒、怕和你见面谈心外，没有什么不让你满意的呀！
百里挑一，他能考上大学，算不算有本事？
全靠自己，他从种田的乡里伢子吃上国家粮再当上囯家干部，算不算有用，有出息？
而且他比除了厂里人几乎没有人愿意与之来往的你柔和，会生活，会体贴人，会和谁都相处得好，难道他不是个人材吗？
老宋: 看一个人是不是人材，最关键要观察他倒霉的时候，能否仍奋发向上，持志不懈，在落难时尚有气势、气度、气节。
他在厂时，把他充实到生产一线，原想同我看好的那些个年轻人一样造就、重用，这不算倒霉和落难的事吧？
结果呢，他懒懒散散，阳奉阴违，听不进规劝，好好安心工作，多学点技能，却一门心思想当官吃调摆饭，还想，獭蛤蟆吃天鹅肉！
我绝对不会看错看低他，就一扶不上墙的稀泥，成不了事，和气候！
旁白：每到争执不下时，年轻人反而笑了。
宋菊香: 不管你怎么看他，反正是萝卜白菜，各喜各爱。还有，年轻人恋爱、婚姻神圣，恋爱、婚姻自由，恋爱、婚姻有婚姻法保护！这话我才喜欢听，这不是我刚想到才说的吧，爸？
旁白：满腹话语却无从诉起，热血沸腾的老宋则差点，振臂喊口号。
老宋: 我决不同意，更不会容忍！你敢背着我和他来往，与他结婚，我就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旁白：最终，宋菊香照老宋的话做了，与苏西坡悄领结婚证的事。而老宋却只能只好，默认。
多少回，关上门面对，徒有四壁的空老房屋，墙壁上宋菊香才上小一时的全家福，老宋象个孤零飘世的孩子，泪流满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