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编织的母亲

爱编织的母亲

文/郭军平

母亲越来越喜欢编织了，倒不是我们现在多么需要毛衣毛裤之类的。我好奇怪母亲的行为。

为此，有一次，我大声专门质疑母亲：“妈，你年龄大了，成天忙着织来织去的，谁需要这些东西呢？与其这样忙着，倒不如歇着。”我之所以声大的原因是母亲的耳朵一年比一年背了，声小了，她根本听不见。当然，大声说，容易给人带来一些误解，以为这是对母亲的不敬。这倒不是生母亲的气，也不是责怪母亲在年轻时给我们没有织过毛衣毛裤——那时条件不允许啊！

母亲总是说;“给敬茹织一件毛衣，给敬茹织一双手套，给敬茹织一个帽子......”翻来覆去，母亲句句话语不离她的小孙女，仿佛小孙女就是她的全部，就是她的心肝。我有点生气地说：“都什么年代了，敬茹还穿你的毛衣毛裤，戴你的手套、帽子......现在娃娃就不稀罕这些，全在商场买，比你织的好十倍呢！”我说这些话时有些激动，甚至脸都涨红了。为了说服和制止母亲，我的话显然语气重了，竟然有些故意伤害母亲感情味道！当然这倒不是我嫉妒女儿得到母亲分外的偏爱，也不是我故意打击母亲编织的热情，而是我实在想让母亲停止她无谓的劳动。

然而，我说我的，母亲偏织她的。母亲的倔强倒让我拿她没办法。母亲每次来城里看女儿时，总是带着她亲手编织的毛衣毛裤之类的，交给了爱人后，还要反反复复给女儿说：“婆给你织的，天气冷了，一定要穿好戴好！”真是千叮咛万嘱托，都让我感到母亲婆婆妈妈的。

妻子看着我不屑的样子，就嗔怒说：“别说了，妈爱织就让她织吧！”我生气地说：“织的再好，娃穿了几天？”确实如此，母亲辛辛苦苦织的东西，女儿总没好好穿几天，就不爱了。妻子分辩道：“反正她年龄大了也没事，活动活动手指对大脑还有好处的。”妻子不知是无心还是有心，这句话反倒让我无言以对了，我默认了妻子所言，觉得自己心太粗，不懂编织还有这么一层好处。大概，知女人者莫过于女人了。

女儿上大学以后，母亲好长一段时间不再编织什么了。无所事事的母亲电话就多了起来，隔三岔五就给我打电话：“敬茹在外面冷的，让娃把衣服穿好。”我接到电话后，就劝说母亲：“娃穿的好着呢，你别操心了！”事后，妻子回来就告诉我：“妈今天给我打电话了，说让娃穿好！”我说：“妈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呢，也是说这个意思。”妻子说:“妈年龄大了，唠叨的。”我说：“人老了，婆婆妈妈的，你能理解就好。”

一段时间，回到家后，我忽然发现母亲表情有些呆滞，沉默不语。我给父亲说：“我妈好像不高兴，有什么心事？”父亲说：“不知为什么，她突然不太爱说话了，有时候还一个人自言自语。”

我在桌子前和父亲说着母亲的闲话。坐在炕上的母亲忽然对我说：“敬茹打电话说她要毛衣呢，让我赶快给她织毛衣。”我说：“敬茹什么都有，啥时候打的电话？”母亲说：“今天上午。”我好奇地问父亲：“敬茹打过电话没有？”父亲说：“我没有听见，该不会是她幻想吧！”我说：“我问下敬茹。”随即，我便打了电话。敬茹立刻回我说：“我婆根本就没打电话。”

父亲沉思着说：“糟了，你妈身体肯定有问题了。你明天给她检查下。”第二天，我就带母亲到医院，给母亲做了脑CT，做了血液化验，等结果出来后，医生看着报告单，平静地说：“报告单一切都正常着呢！”

“那为什么我母亲不太爱说话了？还有一些幻觉呢？”

医生解释道：“人年龄大了，脑供血不足，精神上有些抑郁，吃上些脑心通、安定类药就行了。”听了医生的话，我也放心了，母亲毕竟无大碍。随后，我买了医生开的药，告诉母亲一定要按时喝。母亲默默地点点头，不说一句话。

回家后，我把医生诊断的情况告诉父亲，父亲也放心了。临走时，我让父亲提醒母亲按时吃药。父亲说没问题。

一周后，回到家里，我问母亲身体情况。母亲生气地说：“我吃了那些药恶心，头晕；我再也不吃了！”父亲无奈地说：“她不吃，我也劝说不下，药还在那儿放着呢！”

“那怎么办？”我着急地说，“总不能不治吧！”我急忙打电话问妻子：“妈现在不吃药硬抗呢，该怎么办？”

妻子在电话里说：“妈不是以前都好好的，她不是喜欢织毛衣类的，就让她继续织，反正她年龄大了没事，可能心慌焦虑，让她织织毛衣的，或许还会好的。”随即，妻子说：“让妈给咱们的电动织个外套，护住车座。”

我把妻子的话告诉母亲。母亲听了后，呆滞的脸上忽然泛起了笑意，兴奋地说：“好的，还需要什么，就给妈说。”看到母亲的心情忽然好多了，我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的态度是不是太粗暴了，把母亲的爱好摧毁了，伤害了，不免觉得有点内疚。与我不友好的态度相比，妻子不仅支持母亲编织，而且还有求于母亲。这让母亲精神得到了多么大的鼓舞与支持！

一周后，母亲就织好了车套。我们家里的小凳子穿上了母亲织的外套。父亲说：“奇怪，你妈没吃什么药，感觉精神好多了，也不再自言自语了。”

我说：“我也看我妈精神好多了，脸色都红润了，难道是编织织好了她的病？”父亲说：“十指连心，编织有利于改善血液循环，缓解焦虑。”

哦！原来如此，编织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妻子说的话还真在理哩！看来，知女人者真莫过于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