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大城市的一隅。
那里房租不仅便宜,而且要比别的地方大许多,又是闲杂人聚集的地方,形成一条看似繁华而没有经济活力的街。屋子在街的后面,离教堂很近总会听到圣歌。
每日下班回来开门屋里有潮湿的发霉味儿黏在身上,我担心从旧货的商贩手里买来的家具;书桌上的一张纸被一缕阳光照的发亮,四尺见方的窗牖便是整个小屋的最美景象。
对于懒又散的我来说理想的生活永远是个不会动的画面,更何况去做个理想的人了?
我实在困倦极了抬不起头来,躺在床上想着吃什么是饱肚的美餐,又睁眼看见桌上的一道光是如此的光亮鲜活。吸引我去看原来是朋友留给我的新地址。
卢风是我的同乡又是我工作中的领导。前几年在市中心高价置了房产配了车,还意外的有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妻子。生活上工作上顺风顺水。不过听他玩笑说,跟驴一样拉车转磨却得到了不惊喜褒奖,有什么用?换个地方重新生活怎样?他问。我说,随遇而安。
我起床来洗漱,看了一眼卢风的新地址,告诉他回趟老家吧!
这时我眼前闪过几个画面:村里井台上的辘轳,小庙,老戏台。“这是我儿时玩耍过得地方,都应该在!”我兴奋地想说却又恢复了平静。然而,的确如河水般的清澈见底去抓鹅卵石下的小鱼。
我想,还能看到这曾给记忆深刻让人忘忧而被风尘侵蚀去它层层历史的地方,终究会被遗忘。
我担忧没有心灵清净的归宿无法直面庸俗的世态,于是,我比卢风更想回去。
买好明天早晨七点到的火车票,给卢风打电话说,没有什么贵重的礼物带回去,记得时间。
转乘的列车是下午到县城的,离城中老街很近,能找到几家像样的饭馆。卢风在老营子街上像个旅行者一样驻足观赏整条街上上的苍伤痕迹,用相机留下影像,当心情烦躁不安的时候看看这些老建筑定会是心情开豁许多。
尤其是这家名曰“刘伶醉”的酒楼,无论是从门面装饰上还是里面设计的格局上都是与之相得益彰的理想结合。卢风喜欢新鲜事物来之不拒,我更喜欢怀旧;他喜欢喝咖啡我喜欢喝白酒。
到酒楼上坐定服务员彬彬有礼的拿出菜谱。我说,少来些家乡菜,主食炒面,一瓶白酒。卢风点着烟说了一句使我吃惊的话:你相信不信这老街上有过不祥的事发生过?我说,是晚上有鬼吗。他说,我早以前听一个街上的老人说过,算了不说了免得坏了咱们心情。酒菜上全先喝润喉。
“什么样的人才是理想的人你说说看。”
“这跟鬼神有关系吗?”
“关系,说不上,总而言之,一个纯粹理想的人应该是被净化心灵的人。”
“我相信它能使人不离婚吗?”
“不能,你离婚了。”
“嗯,离了,谁的心也不受束缚了反倒不自由了!”
“你变了变得习以为常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一块儿回趟老家吗?”
“不是为了清静清静吗?”
“清净也有,但不是主要的。”
卢风越听越糊涂,他不知道我的理想。
傍晚才回到家里,母亲很激动的去上了柱香。父亲说,这么大的人了又在大城市生活能有什么事。即便有事他自己也能应付。母亲神色平下来就去做饭了。
我匆匆回到书房,虽说是书房但早已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了,忽然我感到好像被世俗给抛弃了,整个晚上我都在拾掇。明天去找卢风。
我起得早,去时天刚破晓。穿过几条街,街还是老样子单是多了小超市。我突然看到小时候在街上玩耍的情景,他离我的理想很近。
匆匆几步到卢风家,他像是极困乏病没听到我进院叫他,仍一副休闲的睡态。于是我沉住气等他醒来,可见他翻了几回身没有要醒的意思。我实在等不醒他便推了推,他迷迷糊糊问我有什么事。我说出去找个地方听故事,外面天气很适合散步。
卢风跟着我不知道去哪只是问,我劝他不会白来的。
到了大槐树旁边的医疗诊所,卢风好像记得这里。“是崔泰山的医疗所吧?他现在在乡卫生院。名声依然远播几里外的村镇,听说城里人也来。”“我原来听亲戚们说过是个好医生,人一辈子的生活当如是。”我从门外想院子里扫视一眼,诊室外的青石大台阶还在,石前的柏树已有碗口粗了。“里面能看见什么,有么?”“有,大概四五岁吧我常来,这儿每天都有小孩子哭,他们怕打针。他们一哭闹是这大院子忽而有了气氛。还有外面那颗大槐树看看去。”
卢风看到这里完全变了,他指着坡下井台上的辘轳说,它还在,房顶破露出了梁,这儿我记得。你呢?其实我早望见了,它的颓败不忍近看,我便转身自以为是的炫耀这小庙被毁的功绩。
“这小庙有人修建过,刷过涂料。”
“是不一样原来那被毁过,是八九年吧。我也毁过它。”
卢风看了我一眼像是在怀疑又像是在责怪。我说:有回我跟一群小伙伴玩耍乱跑到这儿,看有个古怪的小房子样的用小石板垒着给吓住不动声色,谁也不大呼小叫站着那不动。我手里拿着把当作兵器的短红缨枪,见他们愣着我见,觉得是它就用红缨枪挑塌了他们跟着闹起来。”
“他们胆子够小的呀。”“到晚上我的肚子开始疼起来,母亲问过,我一五一十的说。第二天找了个老婆婆给我揉肚子嘴里还说什么,揉过好了!你说怪不怪。”“你是不是招鬼了,我听人说有庙的地方不能乱来,不管庙的大小。”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世上不仅是人的世界,不敢露真面目的是污秽的总之是不理想的。”
卢风朝那小庙近看只见那小庙两侧有对联:“坐在十字口,保佑一方人。”“这也算是保佑?”“鬼神我不信真有,若有也是心里有鬼,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活着有什么怕的?”卢风玩笑说:“我到现在也没碰见鬼长什么样。”
这是我的记忆但那时不理想,还有一件事是为救一个小女孩。她被同伴当作电影里的女特务,抓起来柳条编的绳子缚押着,我知道他们干什么,所以很气愤的用力扯断,“她是自己人你们想干嘛?”他们哄笑跑散。另一件事事:那是家里没什么玩具大多是父亲亲手制作的,买的很少。自己家里有便叫来小伙伴,有的因为得不到玩具而哭的。
卢风听着似笑非笑的收藏到心里说:“你的故事很美,那时因为你很单纯,活泼友爱,善良正直,不怕邪恶,所以......”“是啊,现在我做什么都是件不容易的事,周围的人和环境迫使不得不改变不能理想,有理想不等于就有理想的人格。”
“你呢?”我问
“我?——空余黄鹤楼,白云千载了悠悠。”
“怎么?你不是有理想的生活吗。”
“离了,在家无事可做和几个理想的朋友喝酒。嗜酒无才从不信鬼神之类。”
“竹林七贤,怎样的人。”
“当然好了。”
卢风似有些累了便坐在旁边的石墩上玩起手机里游戏。不时对游戏的挑战性高升声鼓励自己沉醉于快了灌注到全身带来的理想生活。
“你那游戏别玩了说正事。”“什么正事?我对读书有各种看法,你认为呢。”他叫出声来,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想过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吗?我认为是不理想的人,而况,人只要在这个世上存在就不会理想的人。除去“情”字的关系以外那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你还上什么?你自己。”“我知道这层脱不开的关系,你离婚说明了一个问题。什么问题?理想的生活在改变,理想的人在消失,人的生存观念在改变。”“我想可以学法律,学后为人民服务。你上过大学也有同学当了教授,你问他们是理想的吗?先不说研究什么,他们不敢说自己是圣贤人。”
卢风看了看天色将近正午,说,肚子饿了到前面一家酒楼吃饭去。酒楼在镇上很是热闹,到饭店也是生意还不错的。在楼上的雅间点了菜:一个凉菜,两个热菜,一瓶白酒。还有几瓶啤酒。这雅间很透亮大窗户可以看到远处的景色。
他继续玩游戏似乎用尽全力来搏输赢。我问他,你对“道德”怎么看?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道德”?我觉得无奈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什么理想,什么良心,全是空话屁话!谁会讲呢;什么是就怕像瘟疫一样传播开来,一直传播下去,有的人顶不住,彻底变了,甚至疯了。
他叹了口气,惆怅的说;“什么都没有了做那样的人有用吗?”
我安慰他,他强理的说:“你别装了,跟我不一样么?”
我无话可说,走到窗前向看去街上尘土裹着杂屑迷着行人眼,“你也许说的对,说又不被迷人眼而躲避的,人一辈子就是活在走与不走时注定就是死路了。”
卢风像是感觉到什么过来定睛向下看,叫出声来没人听见。“看!快看那是谁?”我侧身望去一个人的背影是我熟悉而忧伤。我知道她是谁,但我没有马上告诉卢风她的名字。卢风很紧张的样子要结账,要在我俩之间做个短暂的分别,他感到这儿太局促不能自由了。
卢风疾步到街上,她像片树叶似的消失了,人群中不断传出惊慌的叫喊。
卢风上楼来看着我一言不发的坐下更伤怀似的起来。
“追上了?”我问
“没有,不见去哪了。”
“她是你理想中的人,你怎么不去找呢?应该去!”
卢风什么话全部卡住在嗓子眼,把事情说清楚。
我至始到现在也不怪卢风,是我当初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放弃对她的追求,内心里我默念过但我还是选择离开到大的城市生活。此时,我感到对周围的人深感愧疚。
点了壶茶尽无心品,对她的身影做出种种猜想,毕竟几十年过去了,她是个需要生活儿挑剔的女人。
卢风打开手机翻动着电话簿竟没有她的名字,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被小雨打落在地的树叶。
卢峰说肚子不舒服,用茶水漱了漱口又说,时间不早了。
走的那天在火车上,卢风只看窗外面飞驰过的快车。我问他这次回来有什么感想,他漫不经心的说,接地气,接人气。你呢?我说,理想的人其实就在每个人的心里深处,它更像甘冽的井水,需要阳光照射。
转眼间我又看到了那时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