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老兵

孤 独 老 兵

 青山

居小城时，楼下邻居大爷95岁高龄，是个退伍老兵，有各种各样的勋章。他身体还算健朗，能独自出门散步，只是有点耳背。我因为从小有个军人梦，所以有幸聆听过他的传奇故事。

大爷小时候是个放牛娃。一天，他听到不远处枪声大作，就躲进稻田里。只见两个衣衫褴褛的人，拿着枪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地说：小孩别怕，我们是新四军，日本兵在追，我们怎么过河？放牛娃就带着他们抄小路过了浅水滩，日本兵追到河边，不知哪里水深哪里水浅，在河边哇啦哇啦地叫，不敢涉水过河。过河之后，放牛娃就跟随他们一起参军去了，其中一位就是他日后在部队的连长。

连长是他的生死之交，大爷一说起就感慨万千，为战友惋惜：渡江战役，身高一米九的山东大汉，第一个跨上长江南岸，冲锋时被江岸上的地堡里打过来的子弹击中心脏牺牲了，胜利就近在眼前，他却没有看到，还有的战友牺牲后连姓名都没留下，他们打下的江山留给后人。大爷说自己退伍后成家立业，子孙满堂，很满足，与牺牲的战友比实在是太幸运了。家里有困难的时候从来不去跟地方政府提要求，自己默默地克服。

大爷所在的部队是解放军十从大野战军某师，是一支历经孟良崮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抗美援朝的黄草岭战役，上甘岭战役等著名战役的英勇队伍。他说解放战争是国内战争，打得并不激烈，可是，抗美援朝战争是极其惨烈，是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我问他有关抗美援朝的往事，大爷不愿多说，也许他不想回忆残酷的战争岁月。有一天，他喝了小酒有点兴奋，透露一些在朝鲜战场的故事。

一天凌晨，他和排长到灌木丛中方便，突然发现五个美国兵乘着晨雾笼罩来偷袭，他俩悄悄地分开包抄他们，左右开打，一枪一个，连续击毙四个，剩下一个乖乖地举手投降了。把美国兵带回驻地审问，原来这偷袭者是昨天与他们连队激战的美军，经历这场战斗剩下三分之一幸存，三排长气愤得拿起木条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也因此违反了俘虏政策，受到了处分。

在上甘岭战役中，他们蹲守在几十米深的坑道里，美军的飞机、大炮把山顶轰平了，原本郁郁葱葱的山炸成了秃顶。美军的封锁把所有前线和后方的路都封锁了，给养无法送不到，饮水是最大的难题，艰难时刻只能喝尿。有一次打阻击战，大爷生病了，指导员认为他病不重，他无法辩驳，忍着病痛继续战斗，结果在激烈的战斗中昏死过去了，后来送到医院被抢救过来。而指导员却在战斗中牺牲了，大爷再也没见到他。我从未看到大爷去探访过战友，也没见战友来看他。曾好奇地问起这事，他沉默不语。后来终于有一天，大爷告诉我，在他被送进医院治病期间，他的连队在一场战斗中全部壮烈牺牲，他成为这支连队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唯一活下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