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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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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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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

初春,杨柳的枝条上零星地冒出了一个个小芽苞,几天后,芽苞边又分出两瓣小绿叶,随着气候渐渐温热,芽苞次第绽放,慢慢长成了五瓣柳叶,柳叶如眉。叶子中间还长着一枝麻麻点点的柳花,像一个小玉米棒,小的只有麻雀的脚指大。刚长出来的柳叶星星点点,杨柳像披着一件翠花衣。

二月的杨枝是去年修剪剩下的老枝,经历了寒冬,像一个被岁月摧残后腰肢硬朗的老人,剪着满头稀疏坚硬的短发,干干地飞在头上,没有丁点的柔和感。

几场春雨后,大地莺飞草长,柳叶也由嫩黄变成了翠绿,绿色由浅变浓,叶子也增加了许多,直至满树的绿色。

柳贵于垂,不垂可无柳。柳条贵长,不长则无袅娜之致。二月,新柳还藏在枝的肚皮里,无可柳。杨枝硬而扬起,故谓之杨;柳枝弱而垂流,故谓之柳。待到烟花三月,春雨菲菲,春光灿烂,新柳一日一寸,杨柳就既“扬”又“流”了。春风轻拂,垂柳依依,像细腰腿长的美人,婷婷玉立,婀娜多姿。

老家祖屋南面是一条小河,河边栽了一排杨柳,每年三月恣意地生长,柳枝如线。

儿时的记忆里,杨柳不长个子,树腰粗大,毛糙的树皮像老母猪的猪皮,又黑又糙;杨柳,木质疏松,尤是树龄大的,几乎都长了树瘿,有的树瘿就是一个树洞。树龄越老,树洞越大。树洞成了小动物的欢乐园,它既可以避风雨,又可以安身立命。

暑假,我到老家的小溪边玩,偶然看到柳洞里冒出了一个鸭头,“嘎咕、嘎咕……”的叫唤着。细观,原来是一只母野鸭。野鸭比家鸭小,毛色深黑,叫唤的声音低沉琐碎。几个刚孵出的小野鸭,在鸭妈妈的身边挤出头来,呆萌可掬。我被小野鸭深深地吸引,不由自主地向树洞走近,这可惊吓了鸭们,鸭妈第一个从树洞里跳进了河里,接着是小野鸭一个个跳。野鸭妈妈带着六七个鸭孩子,一溜烟地游走了。我站在柳树下,望着野鸭游弋的影子,盼着鸭子早早回来,可爱的小野鸭让我魂牵梦萦。可是,再也没等到它们回来。问爷爷:“鸭子什么时候回来?”爷爷说:“小野鸭要去大河里去练本事,有了捕鱼捉蟹的本领,才能吃饱长大,长大了找了对象就会回来生小鸭子。”暑假结束,野鸭也没回来。树洞却成了蚂蚁窝,下雨之前成群结队的蚂蚁往洞里搬吃的。

水乡的杨柳总是生长在河堤边,树根一头扎到河床,根和堤一起泡在水里。柳根在土和水里乱窜,枝枝叉叉,盘旋交错,根部靠河一侧的土随着水涨水落坍塌,根须在河床边搭建了一个极好的藏身之处,如小型的“水帘洞”。鱼、蟹、虾、螺丝等水族,都喜欢藏在“水帘洞”游弋休息。从堤岸上很难观察到它们的行踪,要捕捉也不容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到夏天,伯父就光着膀子潜在齐腰的水里,徒手摸鱼,每次总能摸到许多鲫鱼、乌鱼、团鱼等等。有时候,他用赶网(三面网,一面口)轻手轻脚地把网朝着树根围住,拿一根竹竿,从树根边上开始捣弄,开始轻慢地捣,赶着往网口去,越到网口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急重。这突然的袭击,把大鱼小虾们懵逼了,它们惊吓的四处乱窜。赶网一面网开,三面包围,鱼虾陷入了包围。竹竿赶到网口,紧急提网离开水面,一群鱼虾在网底活蹦乱跳着。水帘洞里鱼虾们几乎被一网打尽了。

有一次伯父抓到了一条五斤重的桂鱼,一只一斤七两的大闸蟹。奶奶舍不得吃,一并到镇上卖到了九元钱。奶奶说:“大桂鱼肉嫩鲜美,营养丰富。桂鱼喜欢躲在浅水区,树根边。桂鱼在水里十分凶悍,千万不能抓鱼脊背,脊背里藏着锋利如刀的鱼鳍,鱼鳍张开,会把抓鱼的手割出大大的口子。桂鱼出了水就老实了,无力反抗,更不会刀人了。”

杨柳离祖屋不远,天蒙蒙亮,各种鸟儿雀跃枝头,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深睡中的我,被婉转的鸟声,带入了似梦非梦的境地,身心进入了超然的世界。天一放亮,鸟雀就无心恋唱,看到有人走近,轰地一声飞走一片,人走的更近,连胆大的几只也飞光了。

枯水季节,柳根露出了水面,树根里都是一个个被螃蟹挖掘准备过冬的蟹洞。伯父背着鱼篓,拎着挖锹,一个时辰就能挖了一箩筐蟹。

秋天,天空明澄清朗,水也透彻见底。晚上,堂哥带着我去抓螃蟹,他拿着电筒照着河沿的浅水,水下的鱼蟹一览无遗。一只一只小螃蟹一动不动躲在光滑的石块上,虾子却栖息在根须上,它们仿佛在睡觉。小鱼反应特灵敏,光线照上,它们像打了个激灵,飞快地逃了。人灯静默,小鱼误以为天下太平了,又小心翼翼地游了回来。小鱼悬浮在水光里,时不时地晃一下尾巴,跟蟹虾一样睡着了。哥哥抓蟹抓虾的手法灵敏如闪电,只听见手碰水发出哗啦一声,一只小螃蟹或者虾子被哥哥捏着背飞快地扔进了鱼篓里。旁边的鱼虾嗖地一下溜走了。螃蟹逃跑的稍许慢些,但想再抓一只,有时还来不及,有时运气好,一块石头上能抓两只,但绝对抓不到第三只。这次袭击,让小蟹小鱼小虾感到看似平静的水面并不太平,这里有真实的危险,再也不回来了。哥哥提着电筒换了一个地方,故伎重演。我也想去抓,哥哥提着电筒照着教我抓,可我屡试不爽,试了几次,还是一无所获,浪费了几次捕捉的机会。哥哥就不让我抓了,我只能一边观战,一边提着鱼篓收蟹。开心的心情还是如亲手捉蟹抓虾一样。

冬季,爷爷用弯刀将河边的柳枝砍割下来,有的被虫子蛀空的树,直接用锯子沿树根锯断,用斧头开膛破肚,劈成一块块柴火,和斩断的柳枝一起成捆,堆放在院子里的墙角。爷爷说:“等过年时,柴火风干,用作蒸馒头、蒸糕点是极好的硬柴火。所谓硬柴火就是比稻草麦秆烧出的火力旺,蒸出的年饭菜又快又香。”爷爷说的没错,每次过年回老家,吃着奶奶烧的饭菜就是比别的地方的饭菜香。

你不用担心柳枝来年长不出来,待到第二年春暖花开,柳枝风一样的生长,到冬季又是一树的柳枝,一年的好柴火。

改革开放后,国家大力发展基本建设,一条新建的高铁从此经过,小河填没了,周边的良田也征用了。第二年,挖机把河边的杨柳连根挖掉了。我在想:水帘洞里的螃蟹,虾,鱼,河蚌,螺丝可逃出了这条被埋没的小河,更遗憾那清澈见底的小河和河边的杨柳以后不可能见到了。


2022年4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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