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撩人,天空清亮。我席地而坐,任秋风拂面。不远处,一对恋人相互依偎,低声细语。
一个少年骑着单车迎风疾驶,妈妈追在他后面。少年一边骑车一边高喊:“妈妈,我是追风少年!”转眼间,他消失在夜色中,只听到妈妈在后面喊着:“小心摔跤,慢点……”
我的妈妈曾经也这么呵护着我一路成长。如今,妈妈却是:“投杖出门去,同行为辛酸。幸有牙齿存,所悲骨髓干。 ”
记得,当年去北方读书,妈妈思儿心切,就天天跟姐姐唠叨:“小孩子,出去这么远的路,如果出了事,一个亲人也不在边上,怎么办呢?”妈妈每天心里就像揣了一块铁,硬梆梆地撑得难过。这真是:“儿行千里母挂牵,慈母思儿泪涟涟。”后来,才习以为常了。
小时候,我得了伤寒,妈妈就一个人背着我跑十几里路去求医问药。住院了,妈妈陪护了一个月。伤寒病人,整天拉肚子,不能吃荤腥,只能吃稀饭,身体虚弱,上个厕所都要背着去。一到晚上就高烧高热,浑身冒汗。妈妈就用扇子扇风,一扇就是一整夜。
在平时,白天工作晚上回来还要缝制衣裤鞋帽,春天要准备单衣、单鞋,冬天要准备棉衣棉裤,生怕孩子热着冻着。尤其是春节前,为了让一家人能穿上新衣服,没日没夜地缝衣纳鞋。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老大衣服改了给老二穿,老二改了给老三。妈妈就这样辛苦了一辈子。
每次回家,看到她老态龙钟的样子,就想好好反哺她,就劝她:“跟我去上海吧,一个人在老屋我们也不放心啊!”妈妈说:“我很好啊,种种花,种种菜,养养鸡鹅鸭,自己烧点吃的,空闲了跟老姐妹聊聊天,挺好。”再逼她,她就来一句:“你弟弟反正就在边上,有什么事我找他就行了。放心!”我回沪时,她就拄着拐杖边送边说:“儿子放心,我没事你安心工作。”我走到路口转弯回头看,她仍然站在那里。
妈妈对孩子既慈爱又严厉,她坚信“棒根头上出孝子”的老理,一旦调皮捣蛋就会挨揍。
有一次我回老家,弟媳在我面前告杖。弟弟建了新房,环境美,空气好,妈妈却不愿意去住新居,妈妈胆子小,独居老屋会害怕 ,弟弟就让弟妹独自去住新房,自己陪妈妈住老屋。
有一天傍晚,妈妈先睡着了,弟媳就撺掇他去新家住了,可弟弟睡到半夜就回老屋了,担心妈妈醒了看不到他会害怕。媳妇半夜醒了却不见弟弟了,满处找也找不着,结果他到老屋去了。弟媳问我,是不是小时候你弟弟给老妈打怕了?搞得我既开心又觉得好笑。
那年夏天,弟弟和我还真的给妈妈揍了。
六月六,六只毛狗要爬河。暑假里,大人们出工干活了,河便是孩子们的天地,他们在河里中游泳避暑嬉闹,扎猛子,仰泳,蛙泳,狗爬式,动作千姿百态,小河成了小伙伴欢乐的海洋。会游泳的在河中游泳,不会游泳的在河边,手撑在岸边脚朝着河里扑通扑通地乱蹬,打得水花四溅。哥哥姐姐会拿来一只木盆,叫弟弟妹妹吊着游,有了点基本功就让弟弟妹妹伏在一块木板上游,有着游着,哥哥姐姐会突然把木板拿走,弟弟妹妹吓得拼命扑腾,第一次会呛水,第二第三次就会了。哥哥姐姐在旁边保护着,鼓励着说:“不呛几次水,怎么会学会游呢?”有时候会分成两拨人打水仗,用手把水推射向对方攻击,玩到精疲力竭为止。
每天弟弟和我也加入其中,但孩子们都很乖巧,太阳一下西山,就赶紧紧回家了,因为大人快收工了,给大人知道了要挨打。有一天,我和弟弟在河里游泳,玩久了感觉没意思,就拿了个木盆子去摸河蚌。河蚌竖在河底,摸着像山溪里的鹅卵石,半个河蚌插在河底,被泥土包裹着,它们靠着和泥土的摩阻力避免浮出,要想拿上没那么容易,需要扎猛子。扎猛子的时候,先憋一口气,头猛地朝下钻,手朝上划水,脚上下蹬水,直到身子匍匐在河底,用手沿着蚌壁抠下去,一只河蚌就逮着了。弟弟和我轮流扎猛子,盆子里的河蚌慢慢多起来了。褶纹冠蚌、三角帆蚌、背角无齿蚌、背瘤丽蚌、圆顶珠蚌,最小的一种是尖头蚌。反正是大小通吃,全部捞起来扔进木盆。
太阳落山,盆子已经装不下了。我和弟弟就从河里起来,由于在水中浸泡时间过长,人一出水面,夜风一吹,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嘴唇也发紫了。只见我妈妈拿了根小竹丝站岸上等我们呢,我们像犯人一样,低着头来到她面前,她就抡起竹丝朝我弟和我打了过来。
我们抱头鼠窜,一溜烟逃到了家里。原以为摸了一脚盆河蚌妈妈会高兴,谁知还挨了揍,心里感到很冤屈。现在才理解妈妈,我家邻居的孩子就是溺水死的,妈妈亲眼见到这个孩子没有救过来。妈妈怕我们被淹死。
夜深人静,凉意袭人。刚才从我面前骑单车的小孩在广场转了一圈又来到了面前,嘴里哼唱着:“肩上扛着风脚下踩着土,心中一句不认输。追风少年, 我用火热一颗心写青春。”
歌声让从沉思中醒来,这追风少年和追着的妈也是曾经的我和我的妈妈,少年终会长大,妈妈终会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