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上的湖水,是躺在地球表面上的一颗眼泪,那么说我枕畔的眼泪,就是挂在你心间的一面湖水。”郭青戴着耳机,单曲循环这首歌。
谁没有一些刻骨铭心事,谁没有一些得不到的梦,郭青也一样。如果太平湖是黄山的一颗泪,在郭青心里,太平湖是他心间挂着的一面湖。
与衣青分手后,几年下来他一直游离于感情生活之外,但衣青的微博,他随时随地会关注,衣青的微博一直是晒晒日常的美餐、美景,可是,最近一次,衣青晒了一套婚纱照,郭青看到后不知怎么的产生一种莫名的失落,想当面去问问衣青是咋回事,准备结婚嫁人了?当初分手是郭青主动提出的,想想也没有勇气去找衣青,更没勇气去要求复合了。郭青常常魂不守舍,主管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郭青把头摇的像风中的小草,主管瞪大眼睛说:“最近工作太紧张了,那就放个长假吧!”于是郭青就请了个假,期待用远离喧嚣的城市,用时间和空间擦擦岁月留下的痕迹,让过去的过去。
郭青想:爬黄山是个不错的选择,爬的气喘嘘嘘,累了也顾不了烦恼,眼前一片奇景,不好的情绪也会被淹没在脑神经元里。
郭青去黄山旅游了,住在狮子林大酒店,玩了三天,玩累了就把衣青拍婚纱照的事忘了,但是清晨醒过来,衣青的婚纱照依然历历在目。郭青想起了早年去过的太平湖,那里的湖水尽澄明静,足以荡平他的烦心事。郭青决定去太平湖,就坐索道下山,碰巧有一位美女索道同车,就搭讪聊天:“美女,贵姓?”
“姓陈名静,陈静。”她索性连姓带名说了,这大概是北方人豪爽的性格使然。
“您是?哪儿的啊?”陈静一口京腔,说出的声音是在舌尖上旋出的。
“郭青,上海的。”郭青一口吴侬细语的调调,一式的二声降调,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震出来的。
“阿拉上海人!”陈静俏皮的学着上海话,她继续问:“腔调,是什么意思?”
“腔调吗?有点装腔作势的意思,但也不是这样,偏中性词,带有褒义和少许讥讽的含义。”
“哦,还是没明白,比如呢?”
“比如,今天阳光很好,某人戴了一副目镜,邻居会说:侬今天老有腔调的!比如,早晨就出去走几步,还穿上护膝,这也叫有腔调;又比如,女士参加晚宴,头戴装饰有华丽的鸵鸟羽毛和丰富多姿的流苏丝带的帽子,这是十足的腔调了。”
“哈哈哈,完全不能理解殖民地文化。”
两人聊着已经到了山底。
“黄山周边还有哪里好玩?”
郭青脱口而出:“太平湖啊。”
陈静有点惊讶:“太平湖?从来没听说过呢!”
郭青说:“去吧,不会让你失望的。《红楼梦》的《黛玉北上》这一剧情就在太平湖上拍的,导演王扶林说:我每天来感觉都不一样,真是好山好水看不足,悔恨自己认识太平湖太迟。”
“几年前旅游匆匆而过,被太平湖清澈、幽深、浩淼、宛若镜面的湖水给惊艳到了。惊鸿一瞥后从此镌刻在心里,念念不忘。你去吗?”
“去,那咱们做旅游搭子呗?”
“好啊!”
郭青不喜欢在高铁上挤来挤去,何况,上海离黄山这么近,就自驾到黄山脚下。陈静从遥远的北京过来,自然是高铁了。郭青驾着车载着陈静往太平湖去了。
他们一路继续聊着,郭青说:“上海过去就是殖民地啊!1845年英租界率先在上海建立,英租界原来有一条领事馆路,因为领事馆路上经常有马经过去参加跑马场的比赛,后来改名大马路,这是中国把街道称马路的由来。法国人在1847年今金陵路外滩设立领事馆,为了区别英租界领事馆路就被命名为公馆马路。”
“原来马路的来历是这样啊!”
“当英国人把领事馆路改名为大马路后,法国人不服气就把领事馆路改名为法大马路。后来英国人又把大马路改名为南京路,法国人跟英国人别苗头把法大马路又改名为金陵路,因为南京的别名叫金陵。当时,法国人跟英国在上海斗的厉害,上海滩还有一个民谣:大英法兰西,大家勿来起。意思是两边人互相不来往。”
“慢着,别苗头是什么意思?”
“别苗头是有点争风吃醋的意思,但也有点不同。”
“哦哦哦……”
陈静的舅婆家在上海,外公一副“老克拉”的做派,喜欢就着一瓶红酒、一盘冷切、一根雪茄、一杯咖啡和朋友边吃边聊天,时不时夹几句洋泾浜英文。外公出身于名门世家,受过当时的“洋化”教育,目睹和亲历了十里洋场上的灯红酒绿、光怪陆离的生活方式,他对西方文化礼仪非常“懂经”,把“老克拉”当作一种荣耀和时尚,坚守着西方遗留下的贵族精神。陈静的妈妈考取了北京广播学院,在学校认识了陈静的爸爸,后来就嫁到了北京。早年陈静去外公家玩,外公带她去上海有名的地方吃饭游玩,有一次带她去和平饭店老年爵士鼓乐队茶室喝茶听音乐。茶室有一群演奏音乐的“老克拉”组合,他们穿着精致的西服、干净的白衬衫,领口系着漂亮的黑领结。一到晚八点,他们就用钢琴、萨克斯、小号、黑管、大提琴演奏西洋乐曲,高潮的时候,会有一位身穿着时尚的旗袍、脸抹粉黛、唇红齿白的阿姨出场,她一边轻歌曼舞,一边唱着“夜来香”、“玫瑰玫瑰我爱你”、“夜上海”这些耳熟能详年代感极强的歌曲。陈静听着这些老歌,仿佛回到老上海的年代。陈静从此对上海和上海人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陈静说:“上海是挺讲究的城市,一切有分寸。”郭青调皮地说:“谁说上海一切有分寸啊,天气就没分寸,夏天热的肆无忌惮,冬天阴冷切骨,冷的受不了。”
“哈哈,我不是说天气,是说,人与人的关系。那天去和平饭店喝好茶听好音乐,完了送了两盒精致的自制月饼,说是正逢中秋佳节,答谢顾客,恰到好处,温馨浪漫。”
“上海是折叠的城市,层次不一,各有各自的圈子,优点蛮多的,缺点也不少,是典型的陌生人社会。”
“这个我不是很了解,我外公外婆就是老上海。”
“啊!你也是上海人的后代啊,看着你好生眼熟,名字也很熟悉,似乎在哪见过,对,电视台!那个人跟你同名同姓,还长的很像。”
“电视台播音员,像吗?是妈妈。”
“你妈?播音员?”
陈静纠正道:“我的意思是电视台播音员是妈妈级的。”其实,陈静的妈妈确实是播音员,她也是在电视台工作的,出于职业性质的原因,不愿意过多暴露自己,所以他说了个善意的谎。
“吓我一跳,以为碰到大明星了。”
郭青订的是白鹭洲酒店,陈静一路上想着在APP上也订了一间,却是一房难求,陈静问郭青咋办,郭青说,到了酒店说不定会有多余的,如果真的没有房间了,他睡车,她住房间。
两个旅游搭子边走边拉着,饿了就这吃点面包就当晚餐了,到达目的地太平湖已至深夜。
白鹭洲是延伸到太平湖中的半岛,临湖而建。入住时问前台服务员有没有多余的房间,说没有了。陈静闪着大眼睛朝郭青看,好像在问,咋办,郭青说,按计划他住车她住房。郭青帮着陈静把行李箱送到房间,就准备下楼了,陈静叫郭青洗个澡下去,郭青本不打算洗澡,怕陈静介意,陈静再三劝说,想着一天下来身上也脏了,就洗了澡下去了。
陈静推开窗,原来窗外是个露天阳台,她站在阳台上,一股股清新的空气迎面袭来,看湖面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中,偶有几只渔火在湖中闪烁,像一个熟睡中孩童睁开的眼睛,远处隐约有哗啦哗啦的水声,应该是沉睡了的鱼儿被突然惊吓后发出的声响,渔火、水声透着太平湖是个有生命的湖。太平湖又像一个沉静安坐的少妇,用慈爱的月光守护着湖中一切生灵。
这一切把陈静迷醉了,她兴奋的不想睡觉,就给郭青发微信:“睡了吗?没睡就上来聊天呗!”
郭青卷缩在车里,迷迷糊糊也没有睡着,听到微信“呼”的一声,一看是陈静的微信,就回了“马上到”。
郭青进入房间,陈静正用酒店的茶具在泡茶,郭青乘着陈静在忙着的时候,仔细端详陈静,陈静穿了一条圆领粉色连衣裙睡衣,卸了妆洗了澡的陈静皮肤白皙透着弹性的质地,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眸子黑的发亮,身材苗条凹凸有致,郭青想如果把衣青和陈静比较,衣青是小家碧玉,陈静是十足的大美人。
陈静泡了一壶红茶,倒了一杯茶给郭青,两人边喝茶边拉起了家常。
郭青说:“之前在网上认识一个北京网友,也叫陈静,她有一次到上海来,住在华亭宾馆约他见面,我正好加班,她说第二天就要回北京,错过了见面的机会。”
陈静说:“你就是那个青青啊,我就是陈静啊!”
郭青说:“真的啊,我写的诗你还记得吗?”
陈静说:“当然记得!”
她随后朗诵道:
“我在你不知道我存在的时候,就关注你,躲在时间的后面窥你,像拂面的春风,如明媚的阳光。”
“有时和着风雨落在你的雨伞上,我的心中犹如莲花正在盛开。你只管呼吸着春的气息,享受人间温暖,听噼啪的雨声。”
“我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关注你,遥远的你无法抵达,即便你感觉到了,回眸寻找,也不能看到我的藏身之处。”
“然而,我告诉你,我在你视线之外,而你在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陈静激动地鼓起了掌,想不到快十年失联的网友,在黄山碰到,机缘巧合还在了一个房间聊天,她感觉一下拉近了跟郭青距离,郭青如多年没见的老朋友。
郭青就问陈静近况如何?为什么后来就不回邮件了呢?
陈静紧锁眉头,沉思了一会说:“那个时候我谈了个男朋友,他是我妈妈同学的孩子,确认了恋爱关系后就不方便联系你了,再后来想联系你,又找不到你的邮箱了。现在我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男朋友怎么样?”
“他家有一个企业,其他各方面还可以,就是喜欢赌钱,打麻将,牌九,还玩老虎机!有点钱就输了,他爸妈也管不了,有一次去国外赌场输了一千万,被人扣在那,追赌的人要砍他一只手臂,他爸妈没有办法,变卖资产给他还了债,现在气的不理他了!”
郭青说:“那就别赌了,这不是很简单吗!”
陈静说:“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啊,没钱不赌不就结了,赌钱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小赌怡情,改了不就行了。他改不了,身上只要有点钱就赌,还越赌越大,没钱就借了高利贷去赌。所以,这次我就一个人到南方散散心。”
“据说,赌博时会产生多巴胺,时间一长就上瘾了,不知真假。”
“我觉得有点,他就像有毒瘾一样,戒不了。不说他了。你怎么样?”
“单着。女朋友叫衣青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同学,有点青梅竹马的味道。大二时确立了恋爱关系,有一次就和妈妈说起她,妈妈就问了一听衣青是单亲家庭,就坚决反对。”
“你到底爱不爱她呢?怎么老妈一反对就分手?你是妈宝男吗?”
“我也不知道爱不爱,衣青主动提出确立恋爱关系,我一开始也没在意,后来看同学们一个个出双入对的,自己也没有女朋友有点伤自尊,而衣青看上去各方面还过得去,农夫山泉有点甜,天天泡在一起,稀里糊涂地两个人谈恋爱了。”
“后来为什么要分手?”
“觉得大学里谈恋爱,谈到民政局的极少,毕业的时候都劳燕分飞;因为我是独生子,妈妈对我的婚姻特别重视,所以希望我的另一半完美无缺。唉!没有家人祝福的婚姻也不会幸福!”
听到这些陈静沉默了许久说:“所以你提出分手了,那你还是不爱!”
“也有点,可是,虽然分手了,我还是关注她,毕竟她是我的初恋,我们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前段时间看到她的微博上晒了一套婚纱照,心里很郁闷。”
“得到了有恃无恐,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你们男人说我们女人心海底针,我看,男人心就是海。”
陈静咯咯咯地笑起来了,她想这么优秀的人,要不是当年的阴错阳差,说不定,两个人的命运也许会改变了。
两人说着已至深夜,陈静提议休息,郭青起身准备下楼,陈静说:“就睡房间吧,车子上也不好睡。”郭青有点犹豫。陈静说:“你睡床,我睡沙发。”
“要睡沙发也应该是我啊,怎么可以让你睡呢?”
“房间是你花钱订的,当然是你睡床。”
陈静说着已经把衣柜里的被子铺好了,房间是榻榻米式,睡不睡床都是一样的,但是郭青还是让陈静睡床了。
郭青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头,他睡在一张水汽氤氲的玻璃床上,床头有一块巨大的镜子,镜子里他居然满头一根一根金发,变成了金发少年。他好像又醒了,气血通畅,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是那个满腹活血归来少年。他在梦里想:镜子照出来的不是真的自己,为何呢,镜中花吗,镜子里照出来的都是虚幻的景象吗,他正想着,镜子里自己头上还长出来了两只角。郭青被这奇怪的梦境吓醒了。
郭青刚醒过来脑子有点蒙圈,想着梦里的自己和现实的自己如此不同,觉得一下子不认识自己了,看不清自己,看不透自己更看不透世界了。他心里哀叹,感情生活也掌控不了,想掌控自己的人生更难,不过他转念想,又在心里安慰自己,把局限的认知当做了全部是人的天性。
他又想起了与衣青的交往。有一次和衣青坐公交车,一个牛高马大的大叔挤着衣青,有猥琐的味道,他推了一下这位大叔,嘴里说:“侬不要挤着人家小姑娘,嘎大的人了,好意思伐!”“小赤佬,怪侬啥事体?”猥琐男依然故我,还凶狠地推了他一把,他差点摔倒,幸好拉住了手把。他展开防身十八式,劈拳打过去,拳头打在猥琐男身上,人家却纹丝不动,反而被回击了重重的一拳,嘴角鼻子流了很多血。
受过这次打击后,郭青每天坚持跑步,绑着五公斤沙袋跑,去健身房健身了,练出了马甲线,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浑身流淌着动力十足的力量感,有腹有“肌肉”气自华的感觉。心里想,如果再碰到猥琐男,必然跟他一比高低。
自从那次英雄救美人后,衣青一下子把他装进了心里,女追男薄如纸,他就稀里糊涂堕落了情网。可是,大学毕业那年他提出分手了,衣青没有撕。
陈静也做了梦,居然梦见了郭青,似乎是上次他到上海来约郭青见面的续集。
酒店房门传来了敲门声,她打开门,郭青笑吟吟地立在门口,风尘仆仆,深情地说:“亲爱的,爱你一生一世。”他手里捧着九十九朵玫瑰,但见花摆出一个心形的图案,周围是一圈淡雅的满天星。她的心如小鹿乱撞,一下就扑进了郭青的怀里,眼泪扑簌簌的流淌,她抬起婆娑的眼睛朝着郭青看,泪光闪闪,像星星揉碎进了眼乌珠里,哀怨柔美,她又像一棵沾满霜花的小草,渴望着黎明和煦的阳光,渴望热烈的光热融化她。郭青轻轻摩挲她的秀发,安慰着说:“怪我,没早点来见你!”她把双臂抅住郭青的脖子,闭上眼睛,伸出两片热烈的唇,郭青就像一座沉寂许久的火山 ,被她稚嫩纤细的手撩拨的火烧火燎,熊熊的岩浆从胸口喷涌而出,郭青急促地喘着气,直勾勾看着她,突然勇猛地把她抱起,脸厮磨着陈静的脖子脸胸,喘着粗气吻着陈静鲜红的嘴唇、白嫩的脖子和耳朵。她喉咙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像是悠远的哭泣声。她被自己梦里的哭声闹醒了,心有余悸地回味做的梦,想着自己怎么做出这样的梦。
天亮了,陈静就喊郭青起床,他们洗漱好就去看湖景了。
清晨,小草挂满一颗颗露珠,它们像缩小版的珍珠,晨曦下,发出一丝丝五光十色的光,鸟儿雀跃枝头,宛转歌唱,远处,山色倒影,湖山一色,犹如一幅唐代高手的水墨画,一行白鹭舒缓地飞上青天。
陈静和郭青边走边聊天。
“恋爱时都奔着爱去,但随着时间延长,消磨了爱的热情,有的甚至一拍两散。”
“七年之痒。爱情就像鬼魂,大家都听说有,但是没有见过。寻找爱情好难!”
“最近,有一部电影《爱情神话》你看了吗?”
“看了,不过上海话听不懂,看字幕没有完全看明白。”
“索菲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拥有地球花美誉,是享誉世界的意大利超级巨星。她有最性感的嘴唇,最迷人的身姿,性格狂野不羁,演技出众,是第一位以外国人身份获得奥斯卡影后的女演员,是奥斯卡和戛纳电影节双料影后。”
“老乌真的偶遇了她了吗?”
“爱情神话吗,肯定虚假的是多数,但是呢,老乌孤寂一生终身未娶,一定是闻过了名贵花香,尝过了山珍海味,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喝过了好茶的人,吃不下孬茶,爱也一样啊!”
“宁缺毋滥,没有好茶就喝白开水,没有爱的就单着。”
他们聊着聊着已经走到了半岛头部,道路四周绿植葱郁,空气清新,一撮撮兰花开的碧蓝碧蓝,蓝的那么纯净深沉,像深邃的海水,它们一式面向太阳的方向,像一群嗷嗷待哺的小鸡小鸭涌到了面前,那欢乐的形态,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欢喜。槐树花瓣像春天的雨丝从天而降,林间小路落满了花黄,偶有一朵飘落,差点挂在眼睑毛上。
花儿带给陈静由衷喜悦,一扫她心里的阴霾和倦意。
郭青朝湖心看去,两只不知名的水鸟一前一后飞到湖中的网箱上,他指给陈静看,陈静感叹:“真是如诗如画的美景,如果是徬晚那更是绝境。”
郭青随景而生地说:“一只水鸟,飞息于湖光的水面,于静静的水,于湖一起为家。藕花深处,落一片花瓣,微风轻送,荷香暗度。一条鱼,在满载晨光的湖心里,于如烟的水草间,游荡。水草郁郁,像飘逸的长发,摩挲摇荡着柔软了一切。我想轻轻地触碰湖面,用一支篙漫溯……”
白鹭洲有一种世外桃源的超然。
他们沿着酒店相反的方向走着游玩。
山麓之间,隐约着白墙青瓦的民宿,古朴大方,每家每户都停满了前来旅游的汽车。
他们边玩边聊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午饭时分,他们找了一家名叫湖畔野生鱼酒店,拾阶进门,饭店是开放式的中式庭院,周长约五十尺见方,回廊环绕。回廊外侧是一间间别致的宴客包间,回廊内侧一汪水池,其间假山林立,鳞次栉比,绿植鲜花错落有致、交相辉映。
郭青点了红烧鸡腿鱼,臭鳜鱼,毛豆腐等,还特地给陈静点了一罐汤。汤上桌,陈静打开罐盖,香气扑鼻。陈静用勺子舀了半勺子汤,咂一口,鲜美至极。陈静说:“真好吃!”陈静用勺子舀汤喝,罐子口子是收口的,刚开始可以舀一勺子,越到罐底舀到汤越少,汤味道却越来越好。陈静想:“如果用碗盛汤,喝起来就方便了。为什么用罐盛汤呢?饥饿法?是不是感觉越来越少,离得越来越远就觉得好,会更珍惜。距离产生美,饥饿也产生香?”
郭青问陈静喝什么酒,车上有茅台和澳洲pipo红酒,陈静说:“喝白的!”郭青说:“我可是一两的底。”陈静半癫半真地说:“一人一半,不醉不归,男人带头。”
郭青骨子里是含羞腼腆的人,没有更多的推脱,只在一旁安静地看着陈静。陈静叫店家拿来了两只玻璃茶杯,打开酒瓶,把瓶底朝着掌心震敲了几下,香醇绵绵的酒从瓶口流进了杯子。
“正好两杯!”陈静把空瓶子丢弃在餐桌底下 。
郭青说:“来,为我们的遇见,先干杯!”
陈静说:“按照我们北方的规矩,你先带三杯我带三杯才能开始相互敬酒!”
“我们上海喝酒是随意的!”
“那不能随意,呵呵。”
说话间,你一杯我一杯,六杯茅台已落肚。郭青的脸泛起了红晕,说话时舌头有点大,陈静说话也有点啰嗦了。他们醉意朦胧地聊起了天。
郭青说:“不同的人,会爱上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爱情。比如你爱上一个赌棍!”
陈静反击说“比如你,青梅竹马,却是个妈宝男,听妈妈的话放弃了爱。”
“这是爱情吗?爱情应该为对方牺牲啊?”
“那你的意思,我应该让他赌博,把我也输了,才叫爱情?”
“不是,不是,他不爱你,你爱他吗?
“我也经常问自己爱不爱他,有人说,爱总会一眼万年,十年无眼,也会有眼无心,一眼穿心。我是有眼无心,现在又闹成这个样子,是不爱了,根本没有爱情。”
“是啊,爱不是你想怎么爱就能怎么爱,大部分人大部分时间里是被裹挟着前行。但是,一辈子跟一个不能相知相惜的人一起,不能想象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我是觉得,随着年龄的增长,越觉得你爱的人,同时爱你的人,寥寥无几。”
“窗帘廉价,却决定着你与光的关系,决定阳光何时照入你的空间。我这个赌棍男友就像窗帘!”
“上海是最优厚女人的城市,在婚姻里是平等的,相处是平和的,要不你嫁到上海来吧。”陈青说:“爱情没了,依然可以相处。《爱情神话》里的格洛瑞亚又灵、又嗲、又独立,有上海女人特有的情趣。大多数人的一生都是部正剧,按部就班,无功无过。像她这样的,则是一部喜剧,只见她上蹿下跳、张牙舞爪,忽而掉进泥坑狼狈不堪,忽而又爬上山顶满面风光。我们女人能活成她这样也是值了。”
“嗯嗯,格洛瑞亚无疑是知性和温暖的女性,但又透出世故和现实,想要爱情又怕失去自由,想要家庭又要活的通透,生活面前拎得清,感情面前急刹车。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活成她这个样子的。你想成为格洛瑞亚?”
“你们男人,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你们男人可以恣意妄为,我们女人就不行,蓓蓓说的好经典,女人不过犯了全世界男人都犯过的错误,男人碰到了就可以原谅,女人就不行了?今天我就做一个格洛瑞亚,不行啊?”
两人醉意已深,说话的口吻没有了清醒时的顾忌。
“你你,离开那个赌棍,不要不要跟他结婚了。”
“我离开他,嫁给你吗?那赌棍能放过我吗?他家可有背景啊!”
郭青把酒倒满说:“衣青,他不要你就嫁给我,我爱你,真的很爱你,咱们干一杯。”
陈静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说:“我不喝,我不是衣青,我是陈静,你搞错了。”
“哦,对对,你是陈静,我爱你,你不喝酒我喝。”郭青不等陈静一口把酒喝了,完了趴在台上呜呜的哭起来了。
郭青喝醉了,陈情搀扶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回到了湖心酒店,郭青醉的像一堆烂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夜幕降临,郭青还是没有酒醒。
陈静睡不着,又怕郭青呕吐,就起床去看他。她轻轻来到郭青身边,郭青在梦呓中叫着:“陈静~陈静~”陈静的心象一块塑料被火烤了后瞬间软了,她轻轻抚摸着郭青的头,躺下自己的身子,半侧着把胸埋在郭青手臂上。郭青似乎被陈静弄醒了,一个转身把陈静抱住,继而压在了身下。“你要我吗?”郭青带着醉意语焉不详的说:“要你,要你。”郭青把手伸进陈静的后背,胡乱地撕扯着内衣,陈静顺从着他,她的胸像被囚禁在笼中的鸟,刚冲出了笼,四处乱撞,又像荷塘里的荷苞在风中摇荡。郭青一头埋进了这待放的荷池里,贪婪地吸着荷的清香。这是一股奇异的香味,像古老的酒,香醇飘逸。郭青被迷醉了,一双手在的光滑细腻的身体上游走,探索寻找这香味的源头,无法停止。陈静紧闭着嘴不敢发出声音,但她的心里有无数个小鹿在奔跑,她的心快要破了,最后,她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悠长的尖叫……
陈静躺在郭青的怀里,摩挲这他的脸,说:“郭,好想跟你一直这样下去,但我明天必须要回北京了。”
“为什么?你再多玩几天回去吗!”
“如果再多一天,我们就永远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到时候你可不要怨恨我!”
郭青说着说着呼呼大睡了,陈静却兴奋地睡不着,她打开手机播放一首歌,用耳机听着:“远方灯火闪亮着光,你一人低头在路上,这城市越大越让人心慌,多向往,多漫长。这一路经历太多伤,把最初笑容都淡忘,时光让我们变得脆弱且坚强,让我再来轻轻对你唱。我多想能多陪你一场,把前半生的风景对你讲。在每个寂静的夜里我会想,那些关于你的爱恨情长。我也想,能够把你照亮,在你的生命中留下阳光。陪你走过那山高水长,陪你一起生长。”
天亮了,郭青醒了,刚开始有点蒙,失忆了昨天的事,慢慢想起了昨天的事,他在房间里寻找陈静,却不见其人,实际上,陈静乘着郭青睡着了提前回北京了。
郭青回上海后,经常发微信问她什么情况,陈静大部分时间没有回复,偶尔会回一句我现在不方便,或者我很好,郭青一直在等陈静的消息。
这一等就是几个月,郭青乘着节假日去北京找陈静,打了她的电话没有接,过了很久回了一个短信,陈静现在过得很好。
郭青无奈回到上海,衣青主动去找他,告诉他准备结婚了,郭青没有提出和衣青重归于好的要求,他已经爱上了陈静,不能自拔,他在等陈静。
但陈静始终没有跟郭青联系,郭青休假的时候就去太平湖,去住他们一起住的那间湖心岛的房间。太平湖平静如镜,见证了他温柔缠绵的爱情。
夜深人静,郭青躺在床上思念陈静,他仿佛枕着陈静的手臂。
一年后,陈静发给郭青一张照片,照片是个儿童,长的非常漂亮,像陈静,眼睛像郭青,长一着双丹凤眼。陈静告诉郭青,她已经生了个儿子。
郭青回信陈静,依然会等她。
又过了一年,陈静跟郭青说:她已经摆脱了纠缠,要辞掉了工作到上海来找他过,并且说儿子是他的。
听到陈静的这个消息,郭青激动地流下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