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情

一、

那天中午，我正在午睡，手机突然嘟嘟地响起来了。我睡眼惺忪打开手机传来了明德急促的声音：

“方德，豆豆呢？”

“豆豆在厨房，怎么了？”

“出大事了，Sherry淹水了!”

“怎么会这样？雪莉现在怎么样？”

“果果说是到嘉定太外婆家喝喜酒不小心淹在门前的河里的，现在在嘉定人民医院。”

“劝你们不要闹离婚，非要闹，你还独自去深圳工作，孩子没有了父亲的照顾不出事才怪呢！？”

“我也后悔，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了，你赶紧和豆豆去帮帮果果。”

我把这不幸的消息告诉豆豆，伊急的瘫坐在地板上。雪莉虽然是姐姐果果的孩子，但豆豆和我视如己出，特喜欢这小精灵。雪莉聪明伶俐，像个小大人，她很少独自出去玩，即便到邻居家去也会先征求豆豆的意见，雪莉到河边玩水豆豆打死也不信。

豆豆跟雪莉感情笃深，雪莉的名字也是我和豆豆起的还与阿拉的爱情奇遇有关。我二十二岁就在剑桥读研究生，毕业前跟姆妈打了个电话：

“怕你们孤独还是决定回沪，要不然就继续在伦敦读博了。”

“侬在英国读呗，阿拉在上海朋友很多，不寂寞。”

我为了父母还是回国了。一家做拉卡拉的软件公司聘我做总经理，我没日没夜拓展业务，因为老板给了我原始股，几年下来钞票赚了不少，脾气也同比例增长，下属都说：

“方总人品没得说，缺点是喜欢批评人，有时还暴跳如雷，甚至破口大骂，让人受不了。”

老板提醒我注意工作方式，我也觉得这是缺点要改正，可事到临头还是收不牢。静下心来问自己：“是不是工作压力大了？要找个办法减减压。”有一次我看到家乐福有抓娃娃机，就试着抓娃娃，怎么也没想到，一摸着娃娃机按钮和手柄各种烦心事就烟消云散了，抓完娃娃就神清气爽，一眼压力也没了。我天生就会抓娃娃，每次都抓了三五个回来，女员工都抢着要。有一天，我又去抓娃娃了，一口气抓了一只小松鼠一只小黄鸭，正准备再去抓，旁边传来稚嫩的声音：“哥，你真牛！我抓了几次一个没抓到。”

我扭头一看，一张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正朝着我笑，眸子像两颗没壳的桂圆，乌黑发亮。我心里嘀咕：“红而圆的脸真像颗红豆！”王维的《相思》涌上心头：“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是姆妈在我三岁就教过的唐诗。我对小姑娘顿生好感，说：“这只小白兔抓到了就送给你！”

小姑娘睁大眼睛，既疑惑又开心地问：

“哥，真的吗？”

“真的！”

小姑娘的脸更红了，伊站在边上，一边看我扭动方向柄，一边紧张地指挥：“哥，再向前一点，再后一点点……”

我镇定自若地扭动手柄，侧过身瞄了“小白兔”一眼，随即按下抓起键。抓勾下沉又抓起，钩住了“兔头”，“小白兔”晃晃悠悠悬在半空中。小姑娘一看没抓着兔子的身体，焦急地喊：“哥，抓偏了……”

“小白兔”被飞快抓到了洞口，爪钩一松，小白兔一个仰八叉，接着一个鱼跃，神奇地掉进了洞口。看完抓“小白兔”戏剧性的过程，小姑娘高兴的手舞足蹈！我若无其事地问伊叫啥，伊告诉我叫豆豆。我心里一惊，小时候妈妈给我起的小名叫黄豆，人世间果然有一见钟情的缘份，黄豆居然碰到了红豆！伊抱着“小白兔”说：

“哥，真的给我吗？”

“侬想要娃娃，可以在这儿等我。”

“侬啥辰光再来？”

“隔三差五就来抓。”后来豆豆告诉我，那天回家后伊把“小白兔”放在床头的椅子上，伊讲这样随时可以看着伊，看着伊就会想起了我沉着的样子。

我和豆豆相爱后，伊躺在我怀里就问：

“这只兔子怎么就鱼跃翻身了呢？”

“运气好啦，也是阿拉的缘份呢。”

有一天，豆豆请了假到家乐福超市去偶遇我，还真的碰到了，伊叫我给小白兔起个名字，我思考了半天说叫雪莉，后来明德和果果给雪莉起了个英文名“Sherry”。豆豆说，洁白如雪的小白兔，应该是女孩，伊讲喜欢。从此，豆豆对着小白兔“雪莉雪莉”地喊，自从有了雪莉后，豆豆和我好像多了份牵挂，阿拉聊天时我就会问：

“雪莉呢？”

“在我边上了，伊想爸爸了。”

豆豆话中有话，我故意反问雪莉爸爸是谁，豆豆叫我猜，我说不知道，一来二去，我又问雪莉怎么样，伊说睡着了在说梦话，我问，说了什么梦话啊？豆豆说，雪莉想爸了!我脸腾的一下热了，心也噗通噗通地跳的飞快，语无伦次地问：

“雪莉妈妈是谁？”

“傻啊，不说了，晚安！”

豆豆把电话挂了。我一夜没睡好，显然豆豆在示爱，其实我心里也爱伊。第二天早餐时，姆妈像平常一样催我早点找个女朋友，说我一晃都快三十了。我就跟伊宣布：

“侬不要啰嗦了，我已经有老婆了，还有个小囡了。”

姆妈眨巴着眼睛说：“不要瞎七八搭，女朋友都没有，哪里来的小囡？”

“不信是吧？今天夜到带回来侬看。”

“哈哈哈，侬囡囡叫啥个名字？”

“雪莉！”说完我拿了公文包出门了。

姆妈后来跟我讲，我走了伊心里像有七八只水桶上上下下，现在年轻人太开放，不结婚就养小人？会不会是二婚头呢？想着我在欧洲留学多年，思想开放，还真有可能找个拖油瓶回来。伊急忙打电话告诉我爷，阿拉爷说，不可能的，说我是开玩笑，叫阿拉娒妈不要啰嗦，小猪头烦了。姆妈关照爸爸，不管儿子讲的真假今天早点回来准备准备。

我没下班就提前去等豆豆，一路想着如何跟伊解释早上跟姆妈吹牛的事。豆豆在一家外资银行工作，在和平饭店隔壁，我在饭店西餐厅等伊，我要了一杯拿铁，悠闲的喝着。想起了豆豆喜欢吃蝴蝶酥和法式糕点，就给伊点了一份。

豆豆准时下班准时坐在了我面前，诧异我这大忙人今天这么空闲，平时约会总是她等我，今天倒泛水，一时有眼受宠若惊适应不了，尤其是面前精致的法式甜点和既香又脆的蝴蝶酥，让伊的小嘴咧的闭不上。豆豆是张爱玲的铁粉，读过她所有的小说，对她的作品和身世如数家珍。

“侬晓得伐？张爱玲住的凡尔顿公寓离这边一眼眼路，伊喜欢吃国际饭店的蝴蝶酥，经常去排队购买。”

“侬讲过好几遍了。”

“但是呢，侬还有一张事体不晓得。”

“啥事体？”

“伊男朋友经常来国际饭店排队帮伊买，拍伊马屁，嘿嘿嘿……”

“侬意思我今天是来拍侬马屁了吧？”

“觉着有眼，嘿嘿，啥事体？”

“阿拉姆妈催我交女朋友，我今天搭伊吹牛皮了，今朝夜到把女朋友带回去。”

“侬意思叫我今夜做侬女朋友？”

“我还跟伊讲，侬跟我还有个小囡。”

“那姆妈相信？”

“心里肯定七上八下，已经几只电话催过了。”

“侬老激滚，让我连升三级。”

“女朋友、老婆、孩他娘，不折不扣三级，囡囡在哪？”

“那囡囡了我包包里。”

豆豆觉着我是向伊求爱，也许别的女孩会觉得这样的方式不庄重，伊却觉着别致，是发自我内心的真情。伊后来跟我讲，伊心里已经焦急地等了很久，假使我再继续戆头戆脑拎不清，伊几乎要放下淑女的架子主动进攻了，伊经常跟闺蜜讲我哪儿都好，爱屋及乌喜欢我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甚至伊跟闺蜜讲随时随地可以从了，闺蜜还添油加醋说：“好男人大家都喜欢，都在抢，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侬主动出击啊，不要让伊跑脱了！”豆豆思量再三还是没抹开面子主动表白，伊担心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万一表白了，我只当伊蓝颜知己不就尴尬了。今天我突然向伊示爱，有点猝不及防。

豆豆这些心理活动随着阿拉两人关系深入，一五一十全盘托出，当然有的事情是我几次追问后才说的，比如伊拉姐姐果果的事情，比如明德的事情，不过最后还是面带羞怯讲了伊拉的爱情故事。伊说，果果后来知道我的求爱方式，骂伊十三点，不明不白就答应了我，觉着伊太轻浮了，在男人心里的份量太轻了，我会觉着伊太容易上手了，日后不珍惜侬。

二、

姐姐果果同济大学毕业，在一家老有名的建筑企业搞审计工作，伊男朋友是同校哲学系的高材生，伊拉两人在同一所重点中学读书就相识了。姐姐眉清目秀，聪明伶俐，尤其英文很赞，参加市口语比赛得了一等奖，在学校是个风云人物，追求者趋之若鹜，可没有一个赢得伊的芳心。姐姐觉着同级男生太幼稚了，一个个单纯的像愣头青。

果果清纯的像初夏的芙蓉，男生看到伊从身边经过都会放慢脚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等果果走远了，又会听到伊拉爆炸性的哄笑，此时的果果心跳加速，脸涨的绯红。明明是伊拉犯贱，果果却觉着自己做了错事，心里暗暗自责，衣服是不是穿的太露了？不应该穿这条短裙！每次碰到这样的事，伊心理会发生急剧的斗争，第二天必然穿上一件长袖白衬衫和一条洗了不知多少次的藏青色的牛仔裤，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牛仔裤膝部和臀部已经由兰变白，丝丝缕缕的差不多要破了。果果认为穿一条破裤子和一条土的掉渣的白衬衣，肯定不会引起“小公鸡骚动”了。

“小公鸡”是啥么事？那是女生给男生的雅喻，伊拉发现有男生在课堂里递纸条，就讲半斤的小公鸡刚会打鸣，就剐骚了！从此，大家就把早恋的男生叫“小公鸡”，渐渐地男生也被叫成了“公鸡”。

果果误判了男生的认知力，其实，男生判断美丑并不是按衣着为标准，并且“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伊拉的眼睛会从上向下从左至右像扫描机一样扫描，拍出老多帧画面，传送到脑神经元，判定出美丑。卖相好的女生成为伊拉每个人心中的女神，比如班花校花。

有时候，伊拉春光咋泄遮不住就拼命掩饰，以免引起同学的嘲讽，这种事体一旦被看穿，就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心仪的女生经过，男生表面平静如水，闹腾的场面会得很快安静下来，即使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同济建筑系的男生们一致认为果果是系花，可入选校花，爱慕者纷至沓来。但果果没有一丝回应，大部分暗恋者知难而退了，唯独明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穷追不舍。伊每天吃过晚饭就提前去图书馆帮果果抢位置，一来二去，伊拉就热络起来了。

中学时代明德就喜欢果果，伊跟死党讲非伊不娶，但果果一门心思学习，明德写给伊的几十封情书如石沉大海。高考后各自劳燕分飞了，明德没有灰心，伊还是通过渠道打听到了果果的班级，于是就隔三差五去建筑系追伊。俗话说，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没有追不到的女人，只有不敢追的男人。明德的锲而不舍终于感动了果果。那天，果果过生日，明德开着伊拉爷的凯迪拉克，买了一车子玫瑰花，死党们在果果的宿舍前摆出玫瑰花心形，还挂了一幅红布横幅，上面写着果果我爱你！明德在玫瑰花爱心旁边单膝下跪，不断呼叫，果果我爱你……果果顺理成章成了明德的女朋友。

我跟姆妈吹牛说有个囡囡的事，很快被传的沸沸扬扬，豆豆姆妈也知道了，伊打电话问果果，果果说是我骗伊拉姆妈的，没这回事。姆妈心里还是不踏实，就打电话给明德，明德下班后特地去找果果，果果跟伊讲了豆豆神奇的爱情奇遇，明德说我和豆豆的爱情是缘分是命中注定的，伊叫果果把阿拉两人的生辰八字报一下，帮着算一算。果果说，阿拉妹是唯物主义者！不会相信生辰八字的。

明德说，一个人到了奉子成婚的时候，还不相信命，此人悟性太差。果果听了很生气，对明德咆哮，啥人奉子成婚？不要瞎讲。明德说，那姆妈不是讲你妹妹生了一个小人吗？！伊拉骗姆妈的，小人其实是毛绒娃娃。明德摆出一副学究的模样说，不管那能，富贵穷通是命中的事。佛家说，命是前世规定出来的。儒家和道家认为一个人的命来自这个人出生时所禀受的天地之气。果果耻笑伊还哲学系的高材生呢，嘎迷信！明德依然滔滔不绝，说算命术是科学。果果反击，这叫科学吗？算命、命理学不就是唯心主义吗？明德说，人生若干个大事，无一不是命。儿孙有儿孙的命，你也有你的命，命是不一样的。所以孔子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你知命了，才知道富贵穷通管不了，不要把这短暂的人生交付给两件事情，一个叫名，一个叫利。

果果被明德讲的话搞的七荤八素，伊在明德的要求下让豆豆把伊拉的生辰八字报过来了。果果后来告诉我，那天明德掐指一算，说我的生辰是甲午年，豆豆是癸兔年，我命中缺木，豆豆命中有木，说我跟豆豆八字相合，但豆豆命中又缺水，命中缺子嗣。果果不相信明德的算命术。明德摆出无奈的姿势说，我想使你懂，你想懂我，这就是老师和学生之间的教学关系，在老师释义解惑的中推动了学术的进步。

三、

我带着豆豆来家里，刚到门口还未及按门铃，姆妈已经打开了门，笑吟吟地站门边。姆妈平常关注的焦点是我，今天眼睛很快绕开我朝身后看。

“阿姨好！”

“侬好，侬好，赶紧进门。”

姆妈刚把阿拉引进门就亮着嗓子喊：“方德爸爸，那儿子回来了。”

阿拉爷急忙从厨房出来，满脸堆笑地说：“欢迎，欢迎！”

姆妈一边让座倒茶一边仔细端详豆豆，眉毛好像打了结一般，我心里想，伊肯定觉着豆豆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细皮嫩肉，怎么会生过小人呢！未及我跟伊解释，姆妈就直接问豆豆：“侬屋里是啥地方人啊？”

“上海人啊，姆妈侬那能意思？”我觉着这样提问，太没礼貌，像查户口一样。

豆豆看着无所谓，轻松地笑着说：“阿拉屋里在大杨浦，提篮桥伊面。”

我爷看气氛有点紧张就出来打圆场：

“提篮桥好地方啊，现在北外滩建的老好啊！”

“是的，是的！”

“据说，清朝嘉庆年间的提篮桥是下海浦上的一座木桥。经过此桥后有一古刹叫下海庙，人来人往非常热闹，木桥附近有爿竹器店，专营提篮、淘箩而闻名，故称为提篮桥。”

豆豆惊讶地瞪大眼睛说：“提篮桥是这样的来历啊，我一眼不晓得！”

阿拉爷听豆豆一惊一乍更来劲了，伊继续说：“还有一种讲法呢，此桥原建于隋朝，因下海庙香火旺，香客川流不息，大多手挎提篮往来桥上，随称此桥为提篮桥。”

姆妈看我脸色更难看了，晓得我不开心了，就打断伊：

“好了，侬赶紧张罗饭菜了。”

我确实有点不开心，想着在家里吃饭，阿拉爷娘不晓得要问出多少稀奇古怪的问题，就决定带豆豆出去吃饭。

“阿拉不在屋里吃饭，豆豆喜欢吃泰国菜。”

“啊？哦哦……”

“陕西南路这爿店，味道不错！”

“那随便那了，方德爸爸，侬把菜放冷藏，等伊拉明晚回来吃。”

姆妈有点不开心，不过，姆妈对豆豆老满意，不断称赞豆豆，卖相好，知书达礼，还是上海本地小姑娘。不过伊心里还有个结没解开，忍不住问：“雪莉呢……”

“阿姨，雪莉是个毛绒玩具，是阿拉两人认识时方德送给我的礼物。”豆豆把雪莉的前世今生讲了一遍，把姆妈笑得前仰后合。

知识可以学，天赋像昆仑山，平庸者只能望其项背，无法超越。在才华横溢的人面前，唯有眺望大海的心情。在我的心里豆豆就是一座巍峨的高山，我坐在卡座里，凝视着伊，想着心事。

豆豆点了一只笋壳鱼，服务员问：“怎么做？”

“清蒸吧！”

“红烧好吃！”

我又点了一只泰式嫩鸡，一只罗浮虾，一只菠萝饭。

“够了，够了，太多就浪费了。”

“这样有眼简单了吧！侬还要吃啥？”

“那就来一只冬阴功汤吧！去泰国吃过，很怀念冬阴功汤。”

豆豆喜欢冬阴功汤，还特地研究一下，伊跟我聊起了泰国菜了。冬阴功汤英文叫Tomyum。主要食材有柠檬叶、香茅、虾等。“冬阴”是酸辣的意思，“功”是虾的意思，翻译过来其实就是酸辣虾汤。不过泰国吃的冬阴功汤极辣，还放有大量咖喱，吃习惯了之后不少人倒是会得贪恋上它。

我也喜欢吃冬阴功汤，第一次吃感觉有点异乎寻常，第二次吃觉得还可以，后来觉得还嘛好吃的，问豆豆伊也是这种感觉。

跟侬讲一个故事。我眨眨眼意思是叫伊说。

传说18世纪泰国吞武里王朝时期，华人郑信王当政，淼运公主生病了，什么都不想吃，郑信王就叫御厨给公主做点开胃汤。想不到公主喝了这碗汤之后，通体舒畅，病情减轻。郑信王将其名为冬阴功汤，并定为’国汤’。汤里集合了酸辣甜咸和冬阴功汤浓浓的香料味道。汤里辣味的来源是泰国朝天椒，据说这种辣椒是世界上最辣的辣椒。

“一只汤居然有个能多知识啊！侬简直是美食家了。”

“下趟带侬吃日本料理，花园饭店斜对面一只叫氿井的日料老好吃，我要带侬吃遍上海滩的美食。”

“好啊，好啊。”

阿拉聊着天几只菜陆续上好了。豆豆说：“弄一点酒吃吃好伐？”“对的，我车子后备箱有雪莉，今朝是要庆贺一下。”我边应着边去拿了酒来，叫服务员打开酒到了两杯。豆豆端起酒杯，我却示意伊放下，从手包里拿出了一只圆形首饰盒，放在餐桌上，轻描淡写地说：“送给侬！”

豆豆打开盒子，一颗硕大的钻石镶嵌在铂金戒指上，酒店的灯光把它照的熠熠生辉，豆豆说：“啊，这只钻石一克拉都不止吧？”我笑而不语。

“我要侬回去帮我戴！”豆豆狡黠的一笑，盖上了盒子。

我举起酒杯，说：“小白兔，阿拉相识了交关辰光了，我想今天正式向侬求……”

我本来想向豆豆表白，未及说出完，豆豆把一根食指竖在唇边，发出轻嘘声：

“回去侬再讲好伐？”

“回去？”我有点疑惑，正犹豫着豆豆的酒杯已经主动碰着了我的酒杯，“叮当”一声清脆声后说：

“为阿拉两人茫茫人海中能够遇见，干杯！”

话音刚落，豆豆一口干了，随后我也一口而尽。

豆豆讲：“吃饭不要说话，否则会噎着！”

两噶头碰碰杯就闷头喝酒，不到一个钟头几只菜和一瓶雪莉吃光了。我是那种喝最多酒脸不改色的人，喝醉了就文静地躺着，不闹酒，豆豆则相反，老酒一喝，满脸通红，连说话有眼抖抖哗哗。

“侬刚才说回去，回哪里？”

“今朝我已经三级跳了，有老公有囡囡，侬讲回哪里？”

“回屋里，阿拉屋里。”

我平常回爷娘伊面只是吃饭顺带探望一下，夜到不住在爷娘屋里，我在陆家嘴的“汤臣一品”有一套大平层房子，住了伊面。

香港老板霍先生是我在英国留学期间认识的朋友，是霍先生推荐我去买汤臣一品的。那天我开着车子到汤臣看房，门卫不给进，找销售商量，销售说要看资产证明，资产过亿才能进去看房。我跟霍先生联系，霍说：“汤臣一品对购房群体是有选择的，不是阿猫阿狗都可随便买的，这也是对购房人负责，再说没八只零身价看了也买不起，白忙忙没意思。”霍先生叫我等他电话，一会保安室接了一只电话便让我进了小区。

霍先生平常跟我闲聊，说伊是梁朝伟的兄弟，梁朝伟就是那个在电影色戒里和汤唯演床戏的特务。霍先生说伊祖上是老上海，后来移居香港，大陆开放后伊回上海找机会，还真的发现了商机，上海的老别墅的价格便宜的简直是白菜价，几百平方房子外加一个大花园才千把万。伊从香港抽出五千万在上海老城区买了五栋别墅，没几年房价涨了十倍。我跟伊讲：

“侬五千万变成了五亿了，可以出手了。”

“现在不会出手，上海是国际大都市，经济会高速发展，五个亿只是个零头，目标是二十个亿以上。”霍先生自信地说。

我觉得伊有点天方夜谭，这种破房子我不喜欢。霍先生觉着阿拉观念相左，就不再强求。伊推荐我去买朋友开发的汤臣一品，提醒我陆家嘴是世界性稀缺资源，现在房价十几万一平，看着有点高，但二十年后三四十万一平不在话下。我将信将疑，但觉着霍先生见多识广，伊投资五千万几年赚了几个亿，确实有眼光，就听了伊的建议。

销售把我带进一间五百多平方的大平层，电梯从地下室直达房间，由西入门，门上设置指纹锁密码。销售带我参观了十几个房间，我心里很满意。霍先生又来了几只电话，说侬现在就下决心买下来，稀缺资源后头要买也买不着。我第二天就办理了购房手续，一晃几年过去了，房价确实像霍先生的预言，差不多翻了一倍了。

我开着车子载着豆豆去汤臣，车子刚进入隧道，豆豆大概觉着方向不对就问：“那屋里不是在徐家汇吗？那能去浦东了呢？”

“把侬送到浦东卖脱。”我跟豆豆开起了玩笑。

“好啊，把我卖脱，不过，我想去那屋里被拐卖脱。”

豆豆大概觉着我带伊去开房了，心里有一点不爽，话也少了许多，只是嗯嗯虚应着。后来我问伊那天我跟伊开玩笑是不是不开心，伊说侬这样一说一下想起伊拉阿姐果果跟明德的事。

四、

豆豆爸四十岁时在工厂事故身亡，姆妈为了伊拉姐妹也没改嫁，母女三相依为命，艰难度日，因此豆豆家条件一般，房子是二室户，伊姆妈一间，伊拉姐妹一间。

这天中午，豆豆收到果果的短信，问伊礼拜五回屋里伐？伊讲不但礼拜五回来，一礼拜七天天天回来，豆豆讲：

“侬个十三到现在还没男朋友啊？”

“没呀，有男朋友难道夜里就不回家了啊？不回去，阿拉妈不要急煞啊！”

“那么阿姐跟侬商量，侬今夜不要回屋里，跟阿拉妈讲侬去同学家里玩了。”

“为啥？”

“阿拉男朋友跟我今朝领了结婚证了，伊讲要入洞房，伊拉爷老头子老戆，不敢带我回去。”

“侬胆子真大，姆妈知道了要骂死侬。再说，到阿拉屋里姆妈肯定也不同意那睡了一道！”

“我有办法，等姆妈睡着了，让伊偷偷溜进来。”

“姆妈肯定追问我住了啥地方？”

“侬就住小浮师屋里，打电话叫小浮师接电话，伊就放心了。”

小浮师就是叫豆豆主动出击的闺蜜，长的像只柴油桶，同学们给伊取了绰号“小浮师”。豆豆跟小浮师一讲姐姐和明德的事，伊两只眼睛惊讶的像两只铜铃。伊拉应付好了姆妈就躺在小浮师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反复讨论果果和明德洞房花烛夜。“哈，果果姐今夜肯定适意，良宵一夜值千金。”

“侬懂个屁，果果今夜肯定受罪了。”

小浮师叫豆豆联系果果，问伊怎么样了？果果说姆妈还没睡，明德还在车子上等。豆豆和小浮师关照果果有什么紧急情况通知伊拉，伊拉会不顾一切冲过去救伊。果果噗嗤笑起来了，嘲笑伊拉说，两只戆大，又不是上战场，谈得上要抢救吗？小浮师抱怨果果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一个转身睡着了，豆豆哈欠连天，一会也呼呼大睡了。

大概在十点往里，明德接到果果信息，说伊姆妈睡着了，明德蹑手蹑脚来到伊拉门口，果果轻手轻脚打开了门，明德关门时发出吱嘎的声响，把姆妈惊醒了，问：

“啥人啊？”

“我啊，我看看大门关劳了伐，没事体，侬放心睡吧！”

果果机智地回答。明德被吓的魂不附体，在果果房间傻站着不敢发出一眼声音。果果应付好姆妈回到房间，看明德紧张的样子，伸手揪住伊耳朵，拎到床边让伊坐下。果果下手老狠，把明德痛的裂着嘴，差点叫出声来。果果把嘴附了伊耳朵边说，傻缺西，侬轻一眼，老太太耳朵老灵的。明德感觉有一股清香从果果的嘴里吹过来了，果果的嘴唇碰了伊一下，像打了强心针，一个激灵后重新附体还魂一般。

第二天一早，豆豆一醒就联系果果，伊正在吃早饭，姆妈在身边，电话不方便，发短信告诉伊，明德天不亮就溜了。小浮师被豆豆吵醒了，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问：

“出啥事体了？要紧伐？”

“人在吃早饭，活得好好的，能有啥事呢？戆大！”

五、　

我在车库停好车，带豆豆进入电梯，电梯直达房间，按密码入门，进客厅，中间有一张圆形的会客桌，桌周边摆放着几张乳白色的欧式木椅，桌子摆放了一盆百合花，往西约十米为西窗，为全景式落地窗。客厅左右两侧为通道，可直达其他区域。客厅北侧为健身房，瑜伽房，乒乓球室，南侧是四间卧室，西侧是家庭影院，四周摆放着时尚的欧式沙发，中间为舞台，可k歌也可以搞个小型party。东侧为餐厅，穿过餐厅为休息室、按摩室、卫生间。整个房间金碧辉煌。

豆豆立了西侧的落地窗边，远眺黄浦江，惊呼：“风景如画，这房子真好，富豪啊！”

“这算啥啊？侬刚地下室看到了伐？全是豪车，我这奔驰都不好意思开进来啊！有一人家有十几俩豪车，谁也不知道伊拉做啥生意的，邻居开玩笑说要么是军火商，要么是头顶一片布世界我最富的舅姥爷！”

我煮了一壶巴西咖啡到了两杯，阿拉坐了茶室面对黄浦江聊着天。

“侬原来是个钻石黄老五，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觉着有眼配不上侬啊！”

“侬买了一只歪瓜回来，歪瓜还觉着是只好瓜，否则，侬怎么买回来呢？备注一下，我就是这歪瓜。”

“贵族们的苦难对贱民来说却是幸福生活，一辈子过上一天闭眼也觉得值得。你这只歪瓜对我却是只好瓜。”

“命的好坏都是过程，时间有长短，结局无差别。”

我跟豆豆一边吹着江风看着风景，一边唇枪舌战，转眼已经到了深夜，豆豆就说：“我该回去了吧？！”我没有回应，只是立起来去了客厅，转回来拿了包包里的钻戒，还变魔术般捧了一束鲜花来到豆豆面前，我沉重其事双膝跪地向豆豆求爱。

“小兔子，我爱侬，请侬接受我的爱！”

后来，我问豆豆那天在汤臣聊天有眼不开心吧？伊说，当然也有抱怨，觉着侬这么低调，交往这么久没在伊面前露一眼，感觉伊撘我生份了。

果果和明德还有小浮师三人在嘉善路一家静吧一边聊天一边等着豆豆的消息，伊拉就像明德和果果恋爱时一样担心，果果隔一会就要问豆豆情况，豆豆断断续续打字回复，果果性子急叫伊发短视频。豆豆到了汤臣，乘我上洗手间，发了一段我屋里及窗外黄浦江的景色，把伊拉三个人惊掉了下巴，明德更是目瞪口呆。明德本以为自己家境很好，在果果面前偶也趾高气昂，可我家豪宅让伊一点自信没了。

“小浮师，那男朋友开始唱歌了！”

“下面我为大家演绎一首歌《太想念》。”“玫瑰花瓣一片一片片，凋落在眼前，你的承诺一点一点点，回荡在耳边。那挥不去的缘，弥漫了我整片天。”“爱的往事一件件，甜蜜的蔓延。你的影子一天天，拉长了思念。在梦里吻的脸，却来不到我身边。我对你太想念太想念，那爱过的心还在祈祷再见一面。”

“我对你太想念太想念，好比天上风筝断了线。我对你太想念太想念，你不曾看见那双为你哭红的眼。我对你太想念太想念，暮然回首奈何人已远。”

小浮师被男朋友的歌声唱的扑簌簌流泪，伊想起了伊跟男朋友阿呆的往事。

这时候，果果惊呼起来了，说豆豆短信说我向伊求爱了，还帮伊戴上了一只至少一克拉的钻戒。

六、　

果果和明德我豆豆相继举行了婚礼，伊拉在和平饭店，阿拉在马勒别墅。一日三，二日四，果果的肚皮像一只气球被吹的越来越大，而豆豆却一眼动静也没。还真应了明德的话，豆豆命里缺子嗣。这可急坏了姆妈了，一有空就去汤臣关心。我和豆豆被姆妈追杀的无处躲避，只好去医院检查，检查的结果啥人都没毛病。

这无毛病又怀不了孕的日子，一拖就是好几年。果果却很快生了一胎囡囡，果果想，妹妹膝下无子，公婆给豆豆的压力大，就跟明德商量，把囡囡过继给豆豆。明德开始不同意，后来果果说了很多道理，过继给他们也改变不了是他们的孩子，以后还可以再生个，还有我和豆豆生理上没有毛病，听老人讲过继一个孩子暖暖被窝，就很快会怀孕，说她中学的英语老师就是这样，结婚十年生不了孩子，领养了孩子不出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明德最终同意了。

我和豆豆开始也推脱，觉得这样不合适，姆妈知道后就到汤臣来做工作，理由跟果果讲得一样，三番两次，我们就同意，我们给孩子起名为雪莉，伊拉叫雪莉“Sherry“。

Sherry一天天长大，跟我和豆豆越加亲热，明德看到就妒忌，就埋怨果果，两人为了Sherry吵了很多次。果果和明德的感情就此出现了裂痕。

Sherry跟着我和豆豆生活后，豆豆还真的如愿以偿怀孕了，姆妈开心的一天到晚往汤臣跑。那天伊跟我悄悄地说：

“豆豆怀孕了，那么Sherry就还不伊拉爷娘了，豆豆肚皮越来越大，会越来越不方便，再带一个三岁小人吃不消。”

“姆妈，侬啥意思？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口我开不了。”

姆妈听我这么说，只好关脱了。我跟姆妈说话时，豆豆在房间休息，阿拉说话声压得很低，豆豆迷迷糊糊还是听着了。豆豆上次回娘家，伊姆妈告诉伊：“那姐姐说明德因为Sherry，跟伊吵了几次了，有一趟明德还摔了东西。果果怀疑明德了深圳有女人了。”

豆豆跟我说了几次：“既然是因为Sherry让伊拉感情不好，那就把她还给伊拉，就是有眼担心Sherry，她已经习惯跟牢阿拉了，一下子分开，恐怕适应不了。”

Sherry已经跟豆豆一起生活好几年了，在伊的心里，我和豆豆是伊亲爹亲妈，人前人后亲热地喊着妈妈爸爸。果果和明德去看Sherry，伊却喊伊拉阿姨舅舅。这个时候，明德心里不是滋味，脸色刷白，回去就跟果果吵架：

“当初要不是侬非要把Sherry寄养给豆豆，那会有今天Sherry不认爸妈的事发生？”

每次明德一提起Sherry给豆豆的事，果果哪怕有最大冤屈都能忍住，即便刚刚还在跟明德大声吵架，伊会立即安静下来，一言不发，伊心里明白明德是因为伊才勉强同意寄养的，现在Sherry却跟伊拉的越来越疏远。果果自己也后悔，何况明德！？

豆豆对是否让Sherry回到果果身边一直在犹豫，一时没了主意，左右为难，听了姆妈的话，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她下了床，手撑着腰，挺着个大肚子一摇一摆来到客厅。

“姆妈讲的也对，就把Sherry还给果果和明德吧！”

豆豆怎么也没想到，Sherry被果果明德接走不到半年就会溺水身亡。

七、

明德急匆匆从保安飞虹桥，乔丽娜也跟牢伊回沪了。

男女之道如自然生态，越是和谐越是相爱，越失衡越失去了彼此的信任和尊重，剩下的恐怕全是仇恨。正像果果判断的一样，明德到深圳后不久，就有了女友。她是江西南昌人，十八岁跟着表兄到深圳打工，因为长得俊，被一家奔驰4S店聘为销售员。明德打的上班不方便，决定去买一辆车。那天礼拜天，伊去4S店去看车，乔丽娜和明德擦肩而过，双方都被对方吸引了，四目相对后像有钩子钩牢了，眼乌珠呆痴了几十秒钟。

人生有许多遇见，有的如清风拂面，有的如行云流水，擦肩而过，转瞬缘灭。真正的遇见，是花落眉间，如飘落的一滴雨，虽无处寻觅，芬芳却留在了心里。明德和乔丽娜的遇见是一眼穿心。明德毕竟是有妇之夫，在嫩葱般的乔丽娜面前，既有眼心虚又有眼害羞。乔丽娜却对明德相见恨晚一见倾心，伊向明德展开了凌厉的进攻，不出一个月，伊拉就滚了床单。

果果在上海心里经常发慌，总觉得那里不对。明德刚去深圳时，一天至少一个电话问Sherry和家里的情况，不知从那天开始电话渐渐就少了。果果心里觉着不踏实，感觉明德有事。这天子礼拜五，果果没跟明德打招呼就乘着飞机去深圳了，到了明德的住处才打电话给伊：

“侬在阿里搭？”

“我在屋里困觉！”

“侬搭我吹牛逼吧？”

“我就在门口，看侬说的是真的假的？”

明德一听，心里一惊，她正抱着乔丽娜在睡懒觉呢？果果之前来过深圳，和Sherry在明德这儿住了一个礼拜，房门的钥匙有一把。明德觉着果果是撘伊开玩笑，骗伊，依然躺着。乔丽娜在一旁瞪着大眼睛，耳朵贴着明德的手机，警觉地听伊拉聊天。乔丽娜天生就懂上海话，跟明德一起没多久就有眼懂了。伊听着伊拉夫妻聊天，心里酸溜溜的。实际上，乔丽娜的大姨妈已经两个月没来了，伊已经怀孕了，但伊没跟明德说，怕明德有压力。

明德耳尖，只听大门锁孔有旋转声，伊腾地起身穿上短裤，下床朝外就奔，刚奔到门口，果果却探头进门朝伊笑着说：

“我真得来了，想给侬一个惊喜！”

明德想关门已来不及了，心里像一锅滚水翻腾，脸上露出满脸的尴尬。

“啥意思？不欢迎？”

明德虚应着果果，心里则想着如何搪塞，乔丽娜还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呢！

果果脱下外套，换上拖鞋，直接朝卧室走去。果果跟天下所有的女性一样，对同性的味道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伊觉着卧室里有一股异乎寻常的味道，要去一探究竟。明德一个箭步跑到果果的前面，伊想抱住伊，给乔丽娜穿衣服的时间。

“老婆，侬车马劳顿累了，先在沙发坐脱一些，泡一杯茶侬喝喝！”

果果反应迅速，一个侧身避过明德，刹那间就到了卧室门外。未及冲进卧室，一张红扑扑的脸探出了房门，乔丽娜肤如凝脂一身米黄色，连衣裙配一双打底连袜裤，飘逸动人。明德惊叹乔丽娜神奇的速度，在几乎不可能的时间里，由一只脱毛机变成了一只羽翼丰满的芦花鸡。

“这是嫂子吧？今天礼拜天，我来帮明德哥哥收拾一下房间，打扫一下卫生。”

明德做梦没想到乔丽娜会这么镇定，乔丽娜平缓的语气，像一剂镇静剂迅速稳住了明德惴惴不安的心。

“这位是乔丽娜，我刚认的干妹妹！”

“哦！侬什么时候认了个妹妹？阿拉咋不晓得呢？”

虽然乔丽娜的演技一流，果果心如明镜，什么干妹妹？一身骚狐狸的味。果果洞若观火，伊像火眼金睛的孙悟空把伊拉的关系看得透透的。果果隐忍了内心的愤怒，伊不想撕破脸，给了明德面子，也是给自己和孩子留了后路，毕竟伊拉夫妻多年还有聪明伶俐的宝宝Sherry。

“她叫乔丽娜，是公司同事！”

“哦哦，辛苦你了！”

果果让出一条路，乔丽娜走出房间，进入客厅。明德赶紧帮着果果拿着手包，拉着伊坐在沙发上，乔丽娜麻溜地给果果倒了一杯水。明德朝乔丽娜挤了挤眼，示意她早点撤。明德知道果果的底线是什么，如果再不知趣，知难而退，撕破脸后的果果也是一只母老虎。

“哥哥，嫂子，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改日……”

乔丽娜未及说完，明德点着头送伊出门了。乔丽娜刚到电梯口，只听到房间里一声玻璃碎破的声响，乔丽娜想回去，但还是乘着电梯走了……

果果从深圳回到上海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一病不起，别人打电话也不接。豆豆联系果果几次，杳无音信，怕果果出事了，就联系小浮师，小浮师说也打不通电话。我和豆豆正出差到南京，豆豆叫小浮师去明德家去看看。小浮师门铃按了半天，才听到房间里有动静，一会门开了，果果蓬头垢面，看到小浮师抱头痛哭。

乔丽娜这次与明德一起回上海处理Sherry的后事，果果浑然不知，她被蒙在鼓里。明德安排乔丽娜住在虹桥洲际酒店，自己直接打车至殡仪馆。明德到了殡仪馆，已经是半夜，果果还在哭。明德看到果果似乎耗尽了所有精神，一副茫然无力的样子，一肚子的埋怨怒气都没了。明德为自己独自去深圳后悔，跟着果果豆豆一起流泪。豆豆只能强压住悲伤，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安慰着伊拉，自己却默默流泪。

工作人劝说：“殡仪馆的门房按照规定已经关闭，等着也见不到孩子！溺水属于非正常死亡，警方要进行调查，没有两三天不会火化。”

第二天一早，明德去太外婆家的小河边，那是雪莉溺水的地点，伊站在河旁的石碣上一动不动。明德的太外婆走过来安慰伊说，雪莉是讨债句，命中注定有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