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良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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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良笔
2023年9月3日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8周年纪念日，中华民族为抗日战争付出了沉痛代价，无数仁人志士为此流血牺牲，才夺取了最后胜利。
在山西长治上党区西火镇，本人很早就听闻过一些抗战故事和英雄人物。2014年的今天，笔者曾采访过西火村80岁的郭小红和82岁的袁胖则两位老党员，他们讲述了西火抗日战争时期的一些故事。
让我们打开尘封的记忆，讲述红色的抗战故事。
西火古镇，旧时曾为“小平遥”
西火镇是千年古镇，地处长治市上党、壶关与晋城市高平、陵川四县区交界，地理位置优越，是潞安府南门外最大的集镇。清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该镇北街曾设有县丞，俗称“潞安府二衙”。镇上商铺林立，街道繁华，旧时建制镇所必有的庵、观、寺、院齐全，还有东岳庙、文庙、老爷庙、祖师庙、东城阁、西城阁等建筑，有“九门九关巷”“三岗四圪脊”“九板十八坡”之说，亭台楼榭皆有，深宅大院颇多。镇子周围有厚厚的城墙，分别建有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和相应的小城门，蔚为壮观，颇像城镇。西掌河蜿蜒而下，顺着西火村南、村中蜿蜒而过。镇子附近还有东大庙、九江圣母庙、天下都城隍、翠岩寺等古建。镇子上人们原来习惯分为上八巷、中八巷、底六巷，后来改称为西附村、中附村、东附村。镇上的老百姓大都过着“日出而作，日暮而息”的生产生活，春夏耕种，秋冬打铁。老人们说：如果不是战火的蔓延，西火就是一个“小平遥”。战火烧到古镇后，老祖宗留下来的古建遗产遭到了严重损毁。
时针回拨，重温1940
1940年，随着日本侵华战火的蔓延，日军占领了西火，在西火村东南的关岭山上修起了炮楼，还在关岭山下桥头村南的东关圪坨设立了司令部。其时，高平由姬正魁带领的反动队伍“拨浪队”经常来西火骚扰百姓，驻守在陵川的国民党二十七军也经常来西火抢粮，驻扎在荫城镇的“保安队”（也叫“警备队”，即日伪军）更是频繁来西火要钱、要粮、抓人。本地的地痞流氓也趁火打劫，收刮民脂民膏“打土米”，老百姓苦不堪言。
据两位老人讲，他们当是也就十一岁、十三岁模样，都有过给鬼子修炮楼“支差”的经历。“支差”其实就是出工不出力、磨“阳工”的一种说法。郭小红曾在荫城的西庵给日伪军“保安队”支过一天差。因他年龄尚小，去了一天就被放了回来。袁胖则在西火东大庙给鬼子的“警备队”修据点却支差了好长时间。鬼子不让人们把工具带走，吃饭到自己家里，到时就得赶去。在干活时看谁手脚不快，鬼子就用棍子敲谁，“很不讲理。”
两位老人都亲眼见过全副武装的日本鬼子，他们端的枪前面是明晃晃的刺刀，身上有武装带、子弹袋这些，“和电影里的鬼子装束一样。”因为穿着黄黄的衣服，西火人叫鬼子为“老黄”。
“老黄”来后，西火人就不安生了，烧、杀、掠、抢无恶不作，刚入侵西火，就烧毁了中附村、东附村的两座民房。
在此后的几年时间里，犯下了累累罪行：
东附村一村民刚娶过媳妇，次日梁家庄村的丈母娘家请女婿。女婿回家时天色已晚，驻守在东大庙据点里的鬼子怀疑他是以“八路”娶媳妇为名袭击他们的据点，不由分说，一枪就把新女婿打死在东堔圪脊的路上。刚办过喜事就办丧事，两家人哭得死去活来，对日本鬼子产生了刻骨仇恨；
一日，“老黄”怀疑西附村庙口街的焦红则、焦锁则和一个名叫引孝的三个人是“八路”，就抓到荫城西庵，被狼狗活活咬死后又血腥地被吃掉，令人发指；
还有一次，一个日本鬼子在地势较高的东岳庙居高临下地架着一挺机枪，枪口对着西火村。西附村西门巷的一名妇女只是好奇地在铁炉房墙角看了一下架着的机枪和鬼子，便遭来一梭子弹，被活活打死;
......
恐怖阴霾，笼罩西火上空
日伪军不仅在白天杀人放火，还时常在晚上到老百姓家里抢掠骚扰，因为人和家畜都归了家。不管遇到牛、羊，还是猪、鸡，他们见什么就抢什么，闹得鸡犬不宁。最可气的是，有一年的腊月二十八晚上，有一户人家刚蒸好了走亲戚的馒头小糕，也被日伪军抢走。
那时，只要有一声爆竹声响或是看到有人神色慌张、走路匆忙的样子，人们立马就拖家带口往西寺山、九江顶上跑。青年男女晚上往山上跑是常事（男青年怕被抓去当壮丁，女青年则怕被糟蹋，若实在来不及跑，就用锅灰把脸抹黑，尽量使自己变丑），在山上熬一晚上，到第二天早饭时打听确实没事了才敢回家。
西火东城门里有个东城阁，村公所就在东城阁上。三个附村的“维持会”都有一个“维持人”，这个“维持人”其实就是派人给日伪军“支差”修炮楼、给老百姓摊派要钱、要粮的角色。日伪军会不定时给“维持人”下任务。当时，谁也不肯干这种差事，西火三个附村的“维持人”都是瘸子，没一个健全人。
日伪军的残暴行径和所作所为激起了袁长保、张王保、袁顺则等血性男儿的怒火，他们不甘心西火老百姓忍受日伪军的欺负和奴役。尤其袁长保更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在西火村家喻户晓，让人联想到《平原游击队》里的李向阳。他是西附村南坡人，当时30岁左右，正值壮年，身手矫健，胆大灵活，在地下党的领导下奋起反抗，有组织地开展活动，成为最机智、最勇敢的民兵骨干，干了几件大事，令敌人闻风丧胆。
那时，荫城的日伪军经常派“便衣队”来西火要钱、要粮，袁长保几个人便管他们好吃好喝，然后诱使他们到西附村西北偏僻的四丈沟里或是南掌村的老窑附近，趁其不备将这些坏蛋的枪械缴获，之后将其填进老窑处死，袁长保几个人也就配上了手枪等武器。
日伪军看派出去的人有去无回，便恼羞成怒，进行报复。一日，他们看见一个衣着干净叫焦佩玲的人，便怀疑是“八路”，抓到了关岭山据点，此后就再也没见这个人回来。有人说他是被日本鬼子活生生扔进了老窑里，也有人说他是被鬼子的狼狗咬死后扔进了老窑里，总之肯定是惨遭遇害。
荫城西庵的“保安队”经常来西火捉袁长保，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有一次，他们来到西附村的诸神庙，将诸神庙团团包围。该庙下方正好有一条深约1米、宽约1米的壕沟，通往南坡（西附村南的一个自然村）方向。机智的袁长保便趴在壕沟里，紧贴着壕壁匍匐爬行，逃出了包围圈，在敌人眼皮底下悄悄溜走。
共产党八路军在西火的上级领导，在地处偏僻的壶关县神郊村，党的领导人就是何长工。八路军在西火开展工作或战斗时，都是从神郊村出发，途径壶关县方善、长治县（现上党区）大掌、梁家庄等村。我党壶关县长候国英就是西火镇桥头村人，他熟知西火实情，指导西火的抗战工作。后来侯国英成为长治县解放前的第一任县长，解放后，他先后担任过福建省粮食厅长、辽宁省朝阳市第一任市委书记、鞍山市委书记等职务。
当时的西火，既有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民兵搞地下活动，开展对敌斗争，也有汉奸走狗、敌特分子的告密、刺探和破坏，斗争形势错综复杂。
有一郑姓人在关岭山伺候日本鬼子，却又以联络员的名义与我八路军联系，两面三刀。有一次，该郑姓人谎报军情，结果使我军在一次战斗中遭受重创，此人后来被八路军处决。有两个妇女与日本鬼子暗中勾结，还时常告密，八路军在掌握了确凿证据后，在西火四贞祠这个女人们引以为豪的神圣贞洁之地，将这两个女人枪决，之后将装在口袋里的布告张贴到墙上，向老百姓说明了真实情况。
在严峻的对敌斗争形势面前，我党的地下工作者不断改变策略，由赵丑则组织在西火成立了农会。赵丑则是我党派下来的干部，他就是西火西附村人，熟悉当地情况。在组织地下党与敌人展开斗争时，他指导大家要依靠人民群众，以农会的名义开展工作，减少不必要的损失，收到了很好效果。我党还发展了牛魁胜、朱六则、陈小贵等地下党员，壮大了组织力量。
同时，我八路军还成立了“区上”。“区上”干部叫徐彬，长治县南董人。徐彬着手组织民兵武装在西火的对敌斗争，发动热血青年参加民兵，保卫家园。
当时的八路军、民兵在对敌斗争中条件十分艰苦，经常缺乏弹药，只能打游击战。在和高平反动队伍“拨浪队”的对决中，我军是用刺刀和敌人肉搏拼命。
妇孺皆知，两次浴血奋战
一次是徐彬率领一支12人的民兵队伍，在西寺山（老雄山的一部分，在西火村西北约2公里处）先吃过小米焖饭，之后便扛着枪排着队，经小西坡道路、顺着油圪炉河，往西火的西城门而来，目的是想摸敌人设在西门的岗哨。就在他们一路往下走到西门口不远的“小墓”坟地时，被站在西北城墙上的日伪军看到了。敌军悄悄绕过西附村村边的西庵，迂回着包抄过来，藏在墓碑后面，把民兵包围了起来。而且地势对我不利，敌人在岸上，我军在岸下，我民兵被包围后却浑然不知。敌人先开了火，战斗打响，我民兵立即反击。因寡不敌众，加之地势不利，徐彬急命大家赶紧撤退。在撤退中，敌人仍穷追不舍。就在这紧要关头，在南坡的袁长保听到枪声后，知道情况不妙，立即拔出手枪朝敌人打了两枪，这才吓得敌人不敢再去追赶。在这次战斗中，我民兵申海维、袁祥则两位同志不幸牺牲（西火英烈苑刻有两位烈士的名字），徐彬在撤退时也被敌人子弹打断了两根手指头。正是袁长保的这一举动，才避免了我民兵的重大伤亡，使陈小贵等10人得以脱险。
另一次是在1944年5月的一个夜晚，八路军独立营在西火打过一次鬼子。1943年，日本鬼子以西火文庙为据点，驻扎了约一个排的兵力。我军计划对驻守在文庙和东大庙的鬼子一起开战，部署已经完备，战斗也已打响。不料，北街的老爷庙里竟然藏着鬼子，他们听到枪声后赶来增援，打破了我军的战斗部署，形势变得复杂起来，双方呈胶着状态。经过一夜战斗，敌我双方均有伤亡。次日天亮后各自收兵，我军的一名连长在战斗中不幸牺牲。没过几日，驻守在西火的日本鬼子全部悄悄撤走。
那时，荫城西庵也有我地下交通联络员，日伪军出动时联络员会悄悄告知。一日，我地下党和交通联络员取得联系，得到可靠消息说日伪军都不在据点里，于是赶紧通知西火民兵，让大家每人搂一捆谷草去荫城西庵烧他们的老巢。还没走到荫城，远远看见西庵已燃起了熊熊大火，原来是山后村的民兵已先行一步点燃了西庵，使日伪军没了藏身之地，只得撤离。
老人家说，那时烧庙拆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其目的为：一是不让日伪军有驻守藏身之所；二是为了支援前线，刨出老百姓茅厕里的砖块，刮下砖上的硝，用来制造炸药，然后把拆了庙的砖让老百姓重砌茅厕，所以当时拆了好多古建文物。
缅怀先烈，勿忘沉重历史
经过不屈不挠的艰苦抗战，八路军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日益壮大，全国战争形势也开始好转，对敌斗争转守为攻，日军节节败退。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如今看到“西火英烈苑”石碑上刻着的40位烈士的名字，我感慨万千。这些英雄烈士，分别参加过西火、陵川、高平、长治、临汾、淮海、大别山乃至上甘岭等战役。每一个名字都是生龙活虎的血肉之躯，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们为了保家卫国，义无反顾地奔赴前线，冒着枪林弹雨，舍生忘死，浴血奋战，及至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他们可歌可泣的精神让我们感动，更让我们敬仰！
此刻合上这厚重的一页，我仍然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生活在今天幸福日子的人们，不应忘记这段沉重的历史。让我们一起，向所有的英雄们、烈士们致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