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良笔
年少时的我,许是男孩爱玩的天性,特爱舞枪弄棒,学着抗战电影里的英雄少年,刮了个红缨枪,还把染红剪齐的麻线绑在枪头上,和小伙伴们玩拼杀对决的游戏。“洋火枪”才是男孩子最爱的“上档次”玩具,有些手巧的大人会给孩子做一个造型很酷的“洋火枪”。“洋火枪”是用稍粗的铁丝弯成手枪模型,前面用七、八个自行车链条,在粗铁丝里串成一线,便于上方小孔组成“枪筒”。剪1条半寸宽的自行车内胎充作弹簧,拉紧固定在撞针和枪头之上。玩枪时,错开第2节链条,把火柴头朝里插进“枪筒”,然后对齐捏正,把撞针用力拉扣在后座上。扣动扳机后,弹性很强的内胎皮子急速收缩,拉动撞针猛地撞向火柴头,只听“叭”的一声脆响,枪头冒出火光,火柴梗应声射出。这是手上有“洋火枪”的孩子面对众人洋洋得意的一种玩法,大部分孩子是没有这种“枪”的,只有羡慕和欣赏的份儿,我也是其中的一个。
我最早见“真家伙”,是在伙院南屋的跟堂叔家里,他是个令我羡慕的民兵班长。有一次我在他家玩时,发现他家屋子门后小柜子上放着一挺乌黑铮亮的轻机枪,和电影里的真家伙一模一样。我很感兴趣,走近仔细端详,还好奇地用手轻轻抚摸,被跟堂叔看见,让我别乱动,赶紧出去玩。
几年后的秋末冬初,也就是17岁那年,我参加了大队的民兵集训(那时的村叫大队)。民兵集训是由公社武装部组织的,全公社所有大队符合条件的年轻人都要参加民兵集训,不过都是男性青年。集中地点就在我们大队舞台后宽敞的保管大院里,在东侧一坡檐的敞棚下支起了大灶。集训时每人要缴十几斤玉米糁或小米,轮到谁谁交,吃饭是打伙吃。记得那时的饭还挺不错的,晚上经常喝可口的“调和饭”,个个喝得肚子滚圆。
西火公社有武装部,武装部长姓赵,军人出身,在部队当过连长。赵部长个头不高,身板硬朗,穿着大头皮鞋,声音略显沙哑,说话干脆利索。他训话时的嗓门很大,对训练效果不好的大队,他会严厉批评,毫不留情,令带队的民兵排长脸红脖子粗。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我们绝不当人类的造粪机。我们都有点怕他,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到了集训时,我们都领上了五四式半自动步枪,还有子弹袋(当然没有子弹)和武装带。枪头上有真正的三棱刺刀,枪托上有5个数字的编号。领到真枪后,我们每个人都很兴奋,端着真家伙左摸右看,爱不释手。
集训的科目有很多种,有稍息、立正、正步走、转弯走等常规科目和肩枪、匍匐、瞄准、拼刺、投弹、打靶等军事科目。
我们每天早上早早集中,从西火村跑到10里远的长陵公路横河村边,之后原路返回。跑步时,带队的会在前面大声喊“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伴着整齐的“咔咔咔咔”跑步声,大家跟着大喊“一二三四!”声音洪亮,脚步铿锵,引得早起的路人驻足观看。
我们大队的民兵训练就在村西边的一块宽阔地里,练习各种军事动作。民兵排长叫梁二和,是一名退伍军人,曾参加过珍宝岛战役。他训练民兵很认真,对我们要求很严格,练习瞄准时,他让我们在枪头上挂上砖块,锻炼我们的端枪臂力和负重瞄准的稳定性。练习拼刺时,让我们按照“突刺刺杀”的口令,用木棍一遍遍练习刺杀动作(不敢动用真枪,避免伤人),直至大家动作规范熟练、队伍整齐划一方才为止。
训练之余,爱玩的天性使我们这群小年轻滚作一团,有的摔跤,有的掰手腕,有的爬土岸……想着法子起哄,玩得很是开心。
每天集训结束后,我们会各自把枪械带到自己家里。我从小就很喜爱画画,有空就照着半自动步枪画上一遍,自我欣赏一番。
投弹比赛既要用力也要技巧,不达50米者不为合格。记得我第一次投弹时投偏了,集训的伙伴们呐喊着为我鼓劲加油。在大家的鼓励下,我投出了超过50米的成绩,没有给本大队民兵排拉后腿。
最兴奋的莫过于实弹打靶。我们在离村较远的一个山沟里设了靶场,第一次是50米,第二次是100米,每次5发子弹,而且都是卧姿。靶场上一字儿排着3个沙袋,可供3人同时打靶。我们开始排队等候。
打靶之前,民兵排长就教给了我们动作要领:闭住左眼,睁大右眼,三点一线,枪的标尺缺口与准星平行地对准靶心;枪托要紧靠肩膀,因为打子弹时枪身会有反作用力,所以越顶紧越好。看别人打靶时既好奇又兴奋,子弹打出后一道白黄色的直线急速划过,直向靶子飞去。他们打靶后都说感觉很“美”,还不忘匆匆拣拾发烫的子弹壳。轮到我上场时既紧张又兴奋,指导员在步枪弹匣里压了5发子弹后递给我,让我别紧张,放松打。我趴好后极力控制紧张情绪,屏住呼吸,用心瞄准后扣动了扳机,只听“呯”的一声脆响,枪托往后一震,我下意识地紧闭双眼,心里有了短暂的短路,随后马上调整过来,放松心情,继续打靶。
令我迷闷的是,怎么只打了4枪就没了子弹?旁边的指导员说,你第一次扣动扳机时就没及时松开食指,连续放了两枪,所以你才误以为5发子弹打了4枪。
大家打完靶后,都要听令后退,等待前方挥旗报靶。报过来我的成绩还不错,都上了靶子,最好的还打中了9环。
打100米靶时,就不那么紧张了,而且成绩也挺不错。
一晃30多年过去了。那段民兵集训的经历,仍然存于我的内心,它是我的一次人生经历,也是我的一段美好记忆,每每想起那段时光,便能忆起华年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