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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良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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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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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看电影

◎葛良笔

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看电影是我们小孩子最开心的事之一。

我的家乡长治市上党区西火镇(当时叫长治市长治县西火公社),地处县境东南,相对比较偏僻,精神文化生活较为贫乏。看一场电影,对那时的人们来说,是最大的精神享受。我家就住在公社所在地的集镇上,所以比其他小村的人看的电影要多些。

那时候的娱乐项目极少,除了电影之外,就是看庙会上的大戏。但大戏对小孩子来说根本不感兴趣,只能图一小会儿热闹,所以看电影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只要村里挂银幕、挂音箱,人们就知道要放电影了。打听到确切的电影名称后,消息便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村子就都知道了。吃过晚饭后,大人小孩都各自找伴,早早地到台下等候。

在电影放映之前,要先放一部叫《传枪记》的短片,大家管它叫 “加映片”。《传枪记》顾名思义,就是关于 “传枪” 的故事,通过老一辈向青年女民兵小缨传枪,实现全民皆兵的战略思想。这部 “加映片” 放了好几年,人们对故事情节和人物对话记得滚瓜烂熟。

那时候看电影,我们小孩子的代入感很强,会随着电影情节和人物故事产生共鸣。当时看的多为战争题材影片,有黑白电影,也有彩色电影,还记住了八一、长春、北京、上海、潇湘等电影制片厂厂名。印象最深的是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影片。电影一开始,就会显示一个向外辐射光线的漂亮五角星,配上《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音乐,视听效果俱佳,很是夺人眼球。记忆最深的电影有《闪闪的红星》《小兵张嘎》《鸡毛信》《地道战》《平原游击队》《铁道游击队》《冲破黎明前的黑暗》《英雄虎胆》《永不消逝的电波》《狼牙山五壮士》《回民支队》《战上海》《奇袭》《东进序曲》《野火春风斗古城》等。我们不仅会模仿电影里的小英雄,也会模仿大英雄;看反特、侦探电影《斗鲨》《黑三角》《东港谍影》《蓝色档案》《405 谋杀案》时,我们会跟着故事情节而紧张、放松、释然;看《刘三姐》《杜十娘》《红牡丹》《一江春水向东流》《早春二月》时,我们为电影里的人物而高兴、悲伤、惋惜;看恋爱电影《庐山恋》《勿忘我》《牧马人》《三笑》时,我们会憧憬、幻想、遐思;看了武打片《少林寺》《自古英雄出少年》《武林志》《神秘的大佛》《木棉袈裟》后,我们模仿电影里的人物,自学 “功夫”,练习 “绝技”,比拼高下……

在我的记忆里,有两次看电影印象深刻。

一次是看《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那部神话电影在当时影响力很大,人们早有耳闻,大都没有看过。放映那天,银幕就挂在镇中心的小主席台上。为了让每个人都能看到,银幕挂得很高。刚到傍晚时分,已是人山人海,人们都在等待这部盼望已久的电影。虽然距今已有四十多年,但那次看电影人气爆棚的场景,仍然令我记忆犹新。那部电影确实不负众望,让大家过足了眼瘾,成为人们 “饭市” 上经常议论的热门话题。

另一次是看立体电影。我随一门远房亲戚到河南新郑县的一个乡村看电影。那晚看的露天电影,需要买票,片名和票价记不清了,只记得买上票后会发一副眼镜,让看电影时戴上。我和其他观众一样,戴着眼镜看电影,果然看到立体效果。有人拿着红缨枪刺向银幕前时,吓得人们 “呀” 的一声赶紧后退。我好奇地摘了眼镜看银幕,上面显示的影像是重影,不戴眼镜根本无法看。后来我才知道,立体电影就是通过视差原理,戴上眼镜能将重影图像合并,形成一个立体的视觉体验。

那时候供电不正常,经常停电。正放着电影,人们看得兴致正浓,毫无征兆地就停电了,周围一片漆黑,人们发出一片 “嘘” 声,然后有人就会叹息一声:“又停电了。” 接着开始等待来电,等一个小时甚至两个小时是常有的事。等电的时候,大人们会到附近的熟人家里聊天,小孩子们则席地而坐,讲刚看过的电影情节。一开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相发言,等讲完了,兴致没了,人也困了,有的人便开始打盹。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大喊:“来电了!” 小孩子们睁眼一看,周围真的亮起了灯光,大家高兴地欢呼起来。放映桌上的灯光分外明亮,放映员麻利地准备之后,电影继续放映。

看电影也有误传放映消息的情况。有的大人有意逗小孩,说某村要放电影,结果去了却没有。大家既不觉得扫兴,也不会抱怨,只会感到有一点失望。记忆里不止一次听过假消息。有一次听说梁家庄村放电影,结果去了却没有,只好返回。那晚天上有月亮,小伙伴们在月光下边走边玩,没觉得有什么遗憾。还有一次是去峰北底,这个村离我们住的集镇将近十里远,去到后却没有电影。那晚天色很黑,我和小伙伴们是摸着黑回到家的。

那时的放映员很受人们尊重,哪个村放电影,都要招待好放映员,让他吃饱喝足。电影放映之前,放映员要进行 “倒片”。之所以要 “倒片”,是因为电影胶片放完以后,顺序就会前后颠倒,需要动手从这个铁圈转动到另一个铁圈上面。在 “倒片” 过程中,发现断片要粘接起来,发现烧毁的胶片,就用剪刀剪下一截,剪下来的胶片被孩子们当宝贝一样拿来看玩。

那时候放电影的人叫和国成,是南掌村人。他因为放电影成为 “名人”,在西火周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吃过晚饭后,让人抬上一张桌子,把放映机放好,先把光线与银幕调正,然后就开始放电影,坐在凳子上和大家一起观看。等这一卷影片放完后,麻利地换上另一卷。

有时因为没有接好胶片,银幕上就出现了没有影像的灯光,人们便知道是断片了。有些年轻人会不约而同喊道:“国成,不成。国成,不成……” 国成早已习惯了这种喊叫,边低头接胶片,边回头朝前方的人骂道:“我 × 你妈。我 × 你妈……” 惹得人们哈哈大笑。

那时候放电影还会转场。转场放时,另一个村的人要等这个地方放完一卷影片后赶紧取走、赶紧 “倒片”、赶紧放映,然后派人再取下一卷。如此再三,需要来回跑四趟,因为一部电影大多是四卷胶片。

老是停电等电,总归不是个办法。后来就有了发电机,一旦停电,就用发电机供电。伴着发电机轻灵的 “嘣嘣嘣嘣” 声、放映机 “哒哒哒哒” 的转动声和电影喇叭浑厚响亮的配音声,人们入迷地看着电影,享受着精神大餐和视听盛宴。

后来,有人见放电影是个商机,就买了 “双映机”、宽银幕、发电机,看宽银幕电影的机会就多了起来,而且是 “双映机”,银幕映像衔接得很好,不用等这部片子放完后再等换另一卷影片。也不怕停电了,只要停电,发电机立马就响了起来,电影照常放映,而且满足了家户办喜事放电影的需要。

那时候看电影,还发生过许多趣事。

因为是露天电影,大家都是站在一起,给了青年男女接触的机会。趁着电影换胶片的间隙,胆大的男青年会主动和女青年搭讪,有的女青年会含羞地回应。有的年轻人看到两人有那种意思,故意把男青年往女青年身边推,前面的人群感到后推的力量后,也会用力往后推,这期间会出现前一波后一波的涌动推力,人们见怪不怪,并不恼怒。电影开映后,秩序又恢复了正常。

最有意思的是,有一次,有几个女青年站成一排看电影,有个小青年想站到她们身后。不承想,他还没走到跟前就一脚踩空,掉到了一米深的石灰池里。这个石灰池里已没有了石灰,却有半尺多深的雨水。这个小青年在里面慌慌张张地蹚着水,发出了哗哗的声响,人们看着这一切发出了笑声。小青年赶紧爬出了池子,很快就躲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

有人看到爱看电影的人多,便在大队院里卖票放电影,票价 1 角钱左右。有几个想看电影又没钱的小伙伴便来找我 “画票”。有画画天赋的我,用红笔和黑笔有模有样地给他们画了几张票。在拥挤的检票口前,他们居然蒙混过关,钻了进去。而我因为生性胆小,加上做 “贼” 心虚,不敢到检票口试一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进去。有的半大小子为了逃票,就从村外的地道摸到大队一间办公室的地板下(这个 “秘密” 大人小孩都知道),结果怎么也推不开上边的木板,原来木板上面压着石头,勉强推开一截,却被砸伤了脑袋,电影没看成反而受了伤。

看露天电影,虽然热闹,但遇到刮风、下雨、下雪等天气并不舒服。尤其到了冬天,人们都往中间挤,谁也不愿在外围受冻。后来听说西火要建一个电影院,地址选在镇西街四贞祠的西北边。后来由于多种原因,没能建成电影院,给西火人留下了一点遗憾。

那些年,一部部精彩的电影,如同璀璨的明珠,照亮了我们的生活。通过沉浸在电影的世界里,我们仿佛打开了一扇扇通往不同时空的大门。在那一方光影交织的天地中,我们开阔了原本局限的视野,看到了世间的百态万象,领略到不同文化的魅力,汲取到了智慧的养分。同时,我们还收获了美好,电影里那一幕幕画面,如春日的微风,轻轻拂过心灵,留下温暖而难忘的记忆。而这些电影所带来的一切,都对我们后来的人生产生了深刻而持久的影响,让我们在面对困难和抉择时,多了一份思考和勇气,激励着我们去追求梦想,珍惜当下,拥抱生活的美好。

到了九十年代后期,随着电视的普及,文化生活的丰富,看电影的人越来越少了。儿时常看的露天电影,已经渐行渐远。如今,文化生活极大丰富,闭路电视普及到了家家户户,在家里想看啥电影,遥控器一摁,立马就能看到。尤其是现在,手机就能看电影,而且随时随地就能看,十分方便。虽然很是便利,但心底依然很怀恋那个年代,怀恋一起看露天电影的小伙伴们,和那一个个快乐热闹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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