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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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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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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草鞋

草鞋,在我国已经有数千年的穿着历史,从原始人类到现在一直有人在穿。自古以来,草鞋就是我国劳动人民特别是山区居民的传统劳动生活用鞋,无论男女老幼,也不分晴天雨天,春夏秋三季人们都会穿草鞋。草鞋的制作材料各种各样,有稻草,有麦秸,玉米棒皮,等等。

在古代,不仅平民百姓普遍穿用草鞋,连皇帝、大臣、文人、侠客们也穿。据史料记载,贵为天子的汉文帝刘恒曾“履不借以视朝”(汉代称草鞋为“不借”),三国时期的刘皇叔也曾以卖草鞋为营生。由此可见,草鞋在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历史中,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国工农红军为了实现战略转移,建立抗日革命根据地,发起了震惊中外的万里长征。面对国民党反动派的飞机大炮和围追堵截,红军战士穿着草鞋,纵横14省,翻越18座大山,跨过24条大河,爬雪山,过草地,行程二万五千公里,创立了陕北抗日革命根据地,为中国取得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近年来,随着红色教育的广泛、深入开展,红军草鞋作为时代的记忆,早已深深地根植在人们的心中。时下,只要说起草鞋,人们总会自然而然地想起当年的红军长征,想起象征着艰苦奋斗、不畏艰险的红军草鞋。

今天,我要说的不是大家普遍认知的、传统意义上的草鞋,也不是上世纪红军时期的红军草鞋,而是我们漯河老家以及周边地区特有的御寒保暖草鞋。

传统意义上的草鞋与老家的草鞋有着明显不同:一是用途不同,传统意义上的草鞋主要用于劳动生活,老家的草鞋主要用于御寒保暖;二是材质不同,传统意义上的草鞋材质主要有稻草(麦秸或玉米棒皮)和麻绳,老家的草鞋材质主要有木板、苇毛缨子和麻绳;三是制作方式不同,传统意义上的草鞋制作叫编草鞋,老家的草鞋制作叫拧草鞋;四是样式不同,传统意义上的草鞋类似于解放军战士的凉鞋,老家的草鞋类似于古戏中的朝靴;五是制作人员不同,传统意义上的草鞋只要心灵手巧,男女老少都可编草鞋,老家的草鞋不只心灵手巧,还要有很大的手劲,村中只有为数不多的男人才会拧草鞋。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之前,中原地区的冬天特别寒冷,每年都会下几场大雪,积雪可达膝盖深,屋沿下的流冰可达一尺多长,村中的水坑结着厚厚的冰上面可以走人。当时,由于人们普遍缺乏御寒物品,很多人的耳朵、脸、手、脚长满冻疮,手上、脚上的裂口渗着鲜血疼痛难忍,特别是晚上睡觉冻疮暖热后,奇痒无比,越挠越痒,越抓越痛。

那时,家庭条件稍微好一点的还能穿上棉鞋,条件不好的只能穿单鞋,而且有的还会漏着脚趾头或脚后跟,根本无法抵挡严寒的侵袭。况且,一场大雪过后,地上的积雪、冰冻和烂泥要持续好长一段时间,少则三五天,长的能达十天半个月,棉鞋和单鞋根本无法往外穿。所以,每年过冬时,能有一双草鞋穿,那是一件非常值得期盼和幸福的事。

记得小时候,我家条件比较一般,每年过冬时,我都是寡筒子棉裤寡筒子袄(棉裤、棉袄贴身子穿,里面不套任何衣裳),冻得搓手、跺脚直打哆嗦,鼻涕像扯电线一样流得老长,手上的裂口从手背长到手掌,痛得常常两眼噙泪。

为了减轻手上裂口的疼痛,母亲在每年的伏天总会收集一些椿胶(椿树上流出的液体凝固后形成的胶体),放到冬天手上长裂口时用火烤化后敷在裂口上。当时,由于父亲会拧草鞋,每年才让我的脚没有受到太大委屈。

拧草鞋,大都在秋末冬初。那时,地里庄稼活大都忙完了,有了空闲的时间,人们便开始准备过冬的草鞋。手巧的,自己动手;不会拧的,就要请人了。但无论是自己动手,还是请人帮忙,材质还是要提前准备的。

秋天的时候,河里、沟里、坑里的芦苇开始长出苇毛缨子,待苇毛缨子长成后用镰刀把它掐下来,晒干捆好准备拧草鞋用。掐苇毛缨子一定要掌握好时机,太早,苇毛缨子硬,不暖和。太晚,苇毛缨子糟,不结实。同时,掐苇毛缨子时还要十分小心,轻轻地把芦苇扳弯,用镰刀把苇毛缨子掐下后,再慢慢放手让芦苇恢复原状。如果用力过猛,就会把芦苇弄断,影响人们编席、编茓子用。

准备鞋底。草鞋底大多为桐木,也有用其他木料的,但都不如桐木好,因为桐木一则质轻,穿着不重;二则质松,容易加工和钻眼;三则不易开裂,经久耐用。草鞋底大约有三到四指厚,长短视脚的大小而定。加工鞋底时,首先在桐木板上划好鞋样,用斧头先砍去多余的木料(记得老家有“砍草鞋底”的说法),再用锯子按照鞋样锯好。然后再用锯子、凿子、斧头将鞋底底部前端和中间加工成凹型,讲究的人还在鞋底凸部钉上钉子或车胎外胎,这样便于行走和防止走路打滑摔倒。

草鞋底砍好后,要在平整的一面四周钻上若干小眼,供嵌入麻绳用。眼与眼之间大概有一指多点。钻眼的工具有手摇钻和拉钻。记得有一次,我帮助父亲一起钻草鞋眼,父亲扶钻,我来拉钻,由于我不懂用力,要么把钻拉偏,要么把钻头卡住拉不动,费了好久时间才把一双草鞋底的眼钻好,看上去一点都不顺眼,好在自己穿也不用讲究那么多了。

第三项准备工作就是搓麻绳。搓的麻绳长短大约有两尺长,筷子圆的那头那么粗。使用的麻必须是又白又软又结实的上等好麻。搓麻绳,先把麻批好,批得越细越好,再将麻稍稍湿润一下,这样便于搓,手不打滑。搓麻绳时,有单股上劲的,也有双股同时上劲的,但不管是那种方法,搓出来的麻绳必须瓷瓷实实,光光滑滑。

麻绳搓好后,再用楔子将麻绳对折嵌入草鞋底钻好的眼内,以拔不出来为宜。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准备工作做好后,就等农闲拧草鞋了。拧草鞋前,还有一项工作要做,那就是把苇毛缨子批好,再用温水浸泡一下,这样就可以下手拧了。

记得生产队时,拧草鞋的人大都会跑到生产队的牲口屋去,一方面,牲口屋生的有煤火,比较暖和;另一方面,牲口屋人多热闹,便于交流,提高技艺。拧草鞋比较难的地方是鞋面和锁口,手艺好的拧出来比较好看,手艺不好的前面看起来圆咕隆咚。为了让拧出来的草鞋有样、结实、耐看,拧草鞋时右手要特别用力,添加苇毛缨子多少要均匀,鞋帮薄厚要一致,每拧几圈时,用牙咬住麻绳,用两个细棍夹住麻绳用力往下压,使层与层之间不留一点缝隙。

草鞋拧好后,晒干,鞋里面垫上麦秸就可以穿了。穿草鞋非常费袜子,一双新袜子穿不了三天就会破大洞。因此,穿草鞋时,很多人不穿袜子,而是用一块非常厚实的布把脚包住代替袜子。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之前,父亲在大队做事,白天基本上都是在外面,拧草鞋的事只有靠晚上来完成。那时,农村用电还没有普及,父亲只有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摸索着拧,再加上手艺不是太好,拧出来的草鞋总是不那么耐看,但一点也不影响穿着,穿上后从脚底暖到心里。只是我小时候淘气,穿草鞋比较费,一年、两年就要重新拧一双。

穿着草鞋,最好玩的莫过于踩雪和滑冰。一场大雪过后,踩在松软的雪上,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只脚印的后面都会留下一个长长的尾巴。特别是最早起的那个人,留下的脚印由近及远、由大变小,弯弯曲曲伸向远方,给人以美的想象!

积雪被踩实后,孩子穿着草鞋,疯了似的玩耍不停,数九寒天能玩出满头大汗。有的孩子拿出铁锹,一个孩子扶着铁锹把蹲在铁锹头上,一个孩子掌控着铁锹把,或推或拉,来来往往,笑声不断。摔倒了,爬起来重来;一个人累了,对换一下,一直玩到父母喊着回家吃饭。

也有大胆的孩子,干脆跑到水坑的冰冻上去滑冰,磨光的草鞋底遇上光滑的冰面,一不小心就会摔个狗啃屎,或摔个仰八叉,但丝毫不会减少孩子们的童乐童趣。每当有人摔跤时,总会有几个孩子去帮忙扶起并进行安慰,团结友爱的场景让人留恋、难忘。

漯河老家的草鞋,伴随我战胜了一个又一个残酷寒冷的冬天,迎来了一个又一个充满希望的春天,直到我长大。

一九八二年十月,为了生计,我离开家乡来到南方。三十八年过去了,尽管我再也没有穿过草鞋,但每到冬季来临时,我总会想起家乡的草鞋,想起家乡的喜怒哀乐以及那令人难忘的浓浓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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