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在我的老家漯河,人们管挑水叫担水,譬如说:“快担水去,等着做饭呢。”为什么管挑水叫“担水”?这个还真没有考究过,我猜测,应该与担水的工具有关吧。
担水的工具很简单,两样,一样叫勾担(两端带勾的扁担),一样叫水桶。
勾担,大约有五、六尺长,通常由扁平的槐木、桑木或其他既有硬度又有弹性的木料制作而成,两端固定有铁制的勾担穗。勾担穗又由倒“Ω”型固定铁件、两个扁形铁环和一个一尺来长的铁钩组成。
当时,水桶分木制水桶和铁制水桶两种。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前,由于当时的经济条件有限,大多数农家使用的是木桶,也有少数条件好的人家使用铁桶,也喊着“洋铁桶”。
木桶材质大多是桐木,质轻、不易开裂、不易生虫,经久耐用。木桶由桶底、若干弧形木板、三个铁制桶箍和桶绊(提手)组成,其中有两块对称的木板较其他木板长出约2寸左右,靠上方接近顶端处挖有小洞,用于固定桶绊。
木桶制作完成后,还要在接缝的地方批上批灰,再用桐油漆几遍,然后晾干才能使用。
木桶使用坏不能再使用时,三个旧桶箍便成了孩子们的最爱,每每放学或放假时,到处都可以看到推桶箍(也叫滚铁环)的孩子。不用说,当年我也是推桶箍的高手。
担水,看似简单,其实并不简单,既要力气,又要技巧。首先是在井里打水,会者,勾担勾住桶绊在井里随便摆两下就可把桶打满,不会的要摆十几下甚至更多才能打满,有时不小心还会把水桶掉进井里沉入井底。为此,有不少不会打水的人干脆直接用绳子拴着桶绊,以防水桶掉进井里。
其次是担着水桶往家走,有的人举重若轻,两腿生风,几十米甚至一两百米到家两个水桶还是满满的;有的人则左右摇摆,忽高忽低,一路咣当到家后桶里的水只剩下小半桶,担两趟还不如别人担一趟。
最后是往水缸里倒水,力气大、个子高的人两手握着两只桶的桶绊,稍微侧身将一只水桶的桶臂中间部位搭在水缸的缸缘上,轻推将水倒入水缸里,随后另一只水桶也照此法动作,这样既省力气又不往外洒水;如果是力气小、个子矮的人,先把水桶放在地上,然后再一桶一桶地往水缸里倒,既费力气又耽误时间,有时还会将水洒在地上。
所以说,每个家庭经常担水的人,基本上都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或比较麻利的人。
那时候,每个生产队都有水井,井水不深,冬暖夏凉,非常清甜。往往,人们满头大汗从田间劳作回来路过水井边遇到担水的时,都会直接就着水桶喝个痛快。
每天早晚,是担水的高峰期,但由于那时地下水位比较浅,井水水量充足,担水的人随来随打,根本用不着排队等候。劳力多的人家,天天担水,天天有新鲜的水吃。劳力少的家庭,每次都会担好多担,直至把家里水缸装得满满的,担一次可以吃上好几天。
我家担水最多的当然是我父亲了。当年,我父亲在大队做事,偶尔会到郾城、许昌或其他离家远的地方开会学习。这时,父亲就会提前把水缸担的满满的。但由于水缸盛水量有限,总有水缸里水吃完父亲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每到这时,我这个刚读小学的小学生便学着大人去担水,不会从井里打水上来就在井边央人帮忙,担不了满桶就担半桶甚至小半桶,身高不够就把勾担穗穿过桶绊再折到勾担上面来。总之,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家里有水吃。
开始时,由于我力气不够、身材矮小,再加上不得要领,担起水桶来总是两只手托住勾担,忽高忽低,跌跌撞撞,有时一些人还故意逗我,“建设,你的桶底掉了”“建设,你前面有个长虫(蛇)”。每当这时,我都会从这一惊一乍中不知所措,把水桶的水洒得满地都是,甚至洒得光光的,害得我白担一次。为此,我也哭过鼻子、流过眼泪,还骂过别人。
后来,我慢慢长大了,担水由开始担小半桶到担大半桶再到担满满一桶,水桶也由过去笨重的木制水桶换成了轻便的铁制水桶,水井也由地面水井变成了手压水井。再后来,我家也用上了手压水井。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为了生计,我离开了家乡。若干年后,待我再回到家乡时,生产队的水井不见了,当年用于担水的勾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埋设到家的自来水管,安装到厨房的自来水龙头,生活用水既方便,又省心。
这么多年来,尽管不在风里来、雨里去为生活而担水,但担水的日子却一直珍藏在我心中,并永远激励着我、鼓舞着我。在外工作近四十年,我虽然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但我总能一步一个脚印地负重前行,扎实工作,努力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和力所能及的事。在遇到困难和挫折时,我能像当年学担水一样,坦然面对,并想尽一切办法去克服、去解决。
担水,从某种意义上讲,它是一种责任、一种担当,也是一种勇气、一种力量,有了这种责任、这种担当、这种勇气、这种力量,平凡中就能铸就伟大,危难中就能彰显英雄本色,困境中就能创造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