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当“猪司令”

记得读初中时，我曾在自己的课本封面上写上“刘司令用”几个字。不知是梦想，也或许是闹着玩的，几十年过去了，我还真说不清楚当时心里到底是咋想的。

梦想也好，闹着玩的也罢，后来我还真的当上了“司令”，而且这个“司令”当得还非常称职。

一九八二年秋，征兵的消息在中原大地传开。我这个高考“残兵”，在经历两年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冷酷现实后，突然想起读初中时要当“司令”这档子事。当年十月，在经过报名、体检、政审等一系列程序后，我和许多懵懂的年轻人一起，从河南省郾城县被批准应征入伍来到南国军营。

那时，部队还没有新兵连，我们是直接被分配到建制连队的。每个建制连队由当年入伍的新兵组成新兵排。

我们连是参加过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功臣连队，被原广州军区授予“攻坚英雄连”称号。在连队，上至连长、指导员，下到普通士兵，个个一等一，尤其是军事素质，既有师一级的尖子，也不乏军一级的标杆。每次团里组织军事大比武，总要扛几面旗帜回来不可。因此，我们连队的训练比其他连队标准要高，要求要严，强度要大。

当时，我身体比较瘦弱，体重不足一百斤，再加上脑子反应不够灵活、四肢协调性较差，面对高标准、严要求、大强度的体能训练和技能训练，显得非常力不从心，训练成绩样样都是落到别人的后面。

部队对训练成绩不好的战士有这样的调侃，叫“单杠吊死猪、木马擦屁股、投弹二十五、打靶不用糊、跑步喘呼呼”，这也是对我新兵军事训练成绩最准确的描述。

看着同时入伍的战友，还有一起参军的老乡，他们的训练成绩“噌噌噌”地往上蹿，我心里非常着急，暗地里也不断用“司令”梦鼓励自己，自己给自己不停地开“小灶”，可我的训练成绩却始终无法达到连队的要求。

一九八三年春节过后，我们连队的新兵开始调动，有学医的，也有学开车的，还有送入教导队的，更有调入师部、团部、营部当公务员的，但所有这些都与我无缘。我也曾有过当卫生员或汽车驾驶员的想法，只因训练成绩不好、没给连队首长留下什么好印象，这种好事也只能想想而已。

有一次，听一位副班长讲，师里要组织干部文化培训，因为我入伍前当过一段时间代课老师，准备抽我去帮忙上课，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后也没有能够成行。

年底，新老交替，老兵退伍，新兵补入战斗班排。我们新兵排除去学医的、学开车的、送入教导队的、给领导当公务员的，剩下的绝大多数分配到战斗班排，少数分到连队炊事班或副业组。而我却被调到团后勤农场养猪，当起了“猪司令”。

那个年月，虽然天天讲工作没有贵贱之分，但养猪、种菜、当炊事兵总是感觉低人一等，说话没有一点底气。在老家，如果说谁家的孩子在部队做饭、种菜，尤其是养猪，那是要被当笑话讲的，背后会有人戳脊梁骨的。

记得入伍前，我家本门有三个叔叔和一个哥哥在部队当过兵，而且三个叔叔全部混上了四个口袋（干部），一个哥哥也给领导当上了公务员。而到我这里，却当成了一个养猪的兵，实在是太给父母丢脸了。

为此，我既不敢告诉家里，也不愿意与一起入伍的老乡交往，只是一门心思做自己的工作。因为我知道，只有自己的工作做好了，并且做出了成绩，才能有希望实现自己当兵的真正目的——能娶上个媳妇。

一九八O年，高考落榜后，我一把火把所有的学习书籍和复习资料全部烧掉，准备做一个老老实实的农民。两年后，我们生产队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八、九个同龄人，大多都找到了媳妇，有的还娶到了家，而我这个唯一一个读过高中的人连个说媒的都没有。我也在反思自己，我除了逃学没有考上大学外也没有其他太多毛病，别人怎么就瞧不起我呢！我不心甘，经过痛定思痛后，我决定到外面闯荡，争取混出个人模狗样。

大家都知道，养猪是一个既脏又累的活，可我不怕。每天在班长的带领下，清理猪粪，冲洗猪圈，调配饲料，打捞水草忙得不亦乐乎。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过多长时间，我养的三十多头猪个个膘肥体壮，滚瓜溜圆。

我们养猪场需要每天烧火煮猪饲料，当时那个负责烧锅炉的战友由于烧火技术比较差，每天锅炉都会灭火，既耽误时间，又浪费燃料。这时，班长找到了我，我二话没说就满口答应了。

在老家时，由于经常看大人们烧窑、炕烟叶、下粉条、磨豆腐时烧火，耳濡目染，我也多多少少知道点烧火的技巧。自打我接手后，我们养猪场的锅炉再也没有无故熄灭过，而且烧后的炉渣也特别地干净。

我们部队周边有烧石灰的习惯，烧石灰时少不了用煤做燃料。因此，部队四周的村民对连队饭堂烧剩的炉渣（绝大多数燃烧不干净，还可以再利用）非常感兴趣，根本不用炊事班的战士动手就被他们掏得干干净净。而我们养猪场距离一个石灰场不足三十米，我烧过的炉渣他们从来没有要过，害得我自己还要动手掏炉渣。

在养猪的日子里，尽管不再有军事训练，但我也会利用业余时间，自觉加强自身身体锻炼和体能训练，坚持每天拉臂、做俯卧撑、跑步等，力争早日把自己的身体强健起来。与此同时，我让父亲找一些高考复习资料寄给我，我一边养猪，一边利用空余时间学习，准备有机会报考军校。

一九八五年春，西南边境战事再紧，我们部队奉命进行战前训练，准备开赴前线。由于战备需要，我也从团后勤农场调回连队参加战前训练。此时，我这个“猪司令”也被自行解除了职务。

在战前训练中，由于养猪期间的艰苦磨砺，再加上同乡战友田国营（田国营为《中国作家网》会员，用户名：耕田）的关心、帮助，我的军政素质得到了一定的提高，连队还给我下了一个副班长的任命。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部队没能开赴前线，战前训练又恢复为正常训练。当年五月份，在连队首长和田国营战友的帮助下，我顺利地通过军校报考资格审查。是年九月，经过各种努力，我终于走进了桂林陆军学校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