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草原好风光
龚保彦
蓝天、白云、青草,牛羊、马匹、奶香……构成典型的草原风光,令人向往。可遗憾的是,偏居秦巴一隅、汉水之滨的我,一直以来很少远足,平日只在报刊、书籍、网络、图片、电影、电视中见过草原,从没见过真正的草原,更没涉足过真正的草原。去年八月底一个双休日,我和妻子随一行几十人去本省西部关山草原做两日游,才算一探真正的草原芳容……
大巴车出了安康市区,约三个多个小时后驰入关中平原境内,然后逾西安,过武功,穿眉县,越蔡家坡……一路向西往关山草原奔去。
八月底的天气,时令虽已快接近中秋,但仍炎阳当头,烈焰炙人,远近田野,高低山峦,坡梁塬峁,在明晃晃秋阳照晒下,蝉声喧鸣,蝈蝈啸吟,植物蔫头耷脑,大地发出一声声干燥圻裂的咝咝声。
关山草原在宝鸡西北部陇县西南边,西邻甘肃天水张家川回族自治县马鹿乡,距宝鸡市134公里、西安市300公里。景区内汇集了山峦、森林、草原、河流、峡谷等自然景观,自然纯美又不失壮观,享有“小天山”的美誉。其地貌与中欧阿尔卑斯山相似。气候受垂直地带性地理条件影响,冬春无界,夏秋相连,当地向来有“关山六月寒凝霜”的说法。
关山草原不仅历史悠久,还是历史上有名的战略重地、牧马宝地。
西周初年,秦人先祖非子就在汧渭之间为周王室饲牧养马,“马大蕃息”,功绩卓著,周孝王8年被封为食邑,建城于陇县牙科乡磨尔塬。
公元前776年,秦襄公迁建汧邑,位于陇县东南乡郑家沟塬,公元前770年,襄公护送周王室东迁洛邑,有功于周平王,被封为诸侯,汧邑成为秦国第一个都城持续到公元前762年,长达十四年,秦人在陇山山地草原由畜牧业起步,完成了从游牧人群向农业民族的转变;也正是在千河平原建立了诸侯国,才走向了关中平原,进而统一了全国。
因此,陇山山地和千河流域是秦文化的发扬地,也是中华民族统一的汉文化形成的发源地之一。
秦统一后,陇山千河之地虽成为一个普通州县,但仍为西北门户,岩疆重地,系全秦之安危,被视为“咽喉呼吸之关,锁钥关键之固”的兵家必争之地。
汉王朝初期,北疆游牧民族统一于匈奴军事帝国,占有很大军事优势,汉王朝慑于匈人实力,被迫与之采取“和亲”之策,著名美女王昭君远嫁匈奴首领呼翰耶·单于就是其中一例,免其干戈相向,掠州夺郡。汉武帝时转为战略反攻,终于挫败匈奴,奠定了中国疆域基业。汉匈之战是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形成的重要环节,而这一过程的实现,与关山草原密切相连。
汉王朝军事力量的强大,主要得益于作战军队由步兵向骑兵的转变,大范围机动作战能力的形成,使军队长途奔袭速度大大提高,为战争胜利提供先决条件。而当时的陇山地区,是汉王朝北扩前拥有的重要牧区,西域传入的良马佳驹在这里繁衍生长,满足了汉军作战需求。据说汉代关山一带草原牧养的马匹达三十多万匹。著名将领霍去病二十岁第一次率万余精骑出击匈奴,过关山,出陇西,沿祁连山直趋西北,大败匈奴,三军将士骑的就是关山草原出产的一匹匹宝骏烈骥。可以说,关山草原的战马,为汉王朝建立大一统的汉帝国立下奇勋。
盛唐时期,关山牧马业更为发达,朝廷设立了陇右牧马监,王候将相的私牧也多放养于此。由此可见,中国历史的汉唐雄风之中,不仅包含了关山草原的身影,还包含了关山草原骏马的雄姿。
下午四点多钟,我们到达关山草原,去下榻的宾馆放下随身携带的行李物品,稍稍歇息后,就走出宾馆,向我们渴慕的草原走去,一踏进那连绵起伏、青葱苍翠的绿色草甸,大家就高兴地东奔西走,尽情欣赏起草原风光。
这儿的山峦,高大而不陡峭,挺拔而不突兀,大都像一个个安放在大地之上的圆形馒头,四周曲线柔和流畅,顶部没有尖峰,互相挨挨挤挤,排列有序地站立着,给人以稳实厚重、优雅圆润的感觉。
这儿的森林,多为灌木,没有太过高大的乔木,都集中生长在山腰之上和山顶部位,混杂其中的一棵棵挺拔多姿的白桦树,皮色粉白,枝干苍劲,叶色深黧,亭亭玉立。各种鸟儿栖息其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尤其是那一只只白肚皮黑翅膀的花喜鹊,忽闪着长长的尾巴,在枝桠上上下跳跃,显得格外激动似的,也戛戛大声鸣叫不止,既像在呼朋引类,又像在欢迎着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叫声在空旷的山野显得分外清晰悦耳,有如天籁。
这里的草原,从山脚下的峡谷,沿坡根慢慢往山坡上蔓延,直至山顶森林脚下,每根草都是清一色的酥油草,高度全差不多,大约只有八九公分,整整齐齐,丛丛年年,油绿肥壮,营养丰富,牛羊马匹吃后都皮光毛亮,膘肥体壮。最让人感到意外和惊奇的是,这些草中间,除去生长着一些零星的“红、黄、蓝、白、紫”各色小野花外,几乎没有其他杂草,所以整个草原看上去特别纯净整齐。远远望去,酷像一张硕大无比的绿色地毯铺展在峡谷里,包裹在山坡上,而那一朵朵点缀其中的小野花,则如巧手织就在绿毯上的精美图案,给草原增添无穷美感。一只只、一群群肥壮的马匹和欢快的牛羊,都低头在草地上不停自由自在吃草,尾巴时不时左右甩打一下,驱赶着叮咬它们的蚊虫,毛绒绒的嘴巴下,不时发出一声声青草断裂的哧哧声。偶尔,不知哪匹马或哪个牛羊发出一声“咴咴”“哞哞”“咩咩”的叫声,引逗得其它马或牛羊抬起头纷纷向远处望去,对着传来叫声的地方也鸣叫几声,把草原空阔的意境拉得深邃邈远。这些牛羊马匹都是附近村民放养在这里的,晚上大都不回家,就在草甸上过夜。我不由得在那一匹匹高大健壮的马匹身上寻找起汉唐的雄风,寻找起它们当年随霍去病长途跋涉西去抗击匈奴驰骋大漠、纵横沙场的英姿。
这里的河流,数目虽然众多,但都不大,水量也不丰沛,既无悬泉飞瀑,也没喧豗巨浪,皆蜿蜒在峡谷底部,穿梭在草原中间,由于周围植被好和没有污染,水色都清澈干净,不染纤尘。水流在陡峭的地方,如弦乐般发出琤琤琮琮的声音,在平坦的地方,如蝉翼般闪着明亮的光芒。而在一些较为平坦低洼的地带,则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湖泊,静如处子,明如宝镜,酷像一个个悬挂在大山脖颈下的玉坠。
下午快六点钟的时候,夕阳已落到西边山顶,金黄的余晖从山顶斜照过来,将山影、树影、牛羊马匹的身影,斜斜儿投放在草原上,宛若画在草原上的一幅幅巨幅水墨画。而夕阳的余辉照在一棵棵青草上,每棵青草则散发出一种金黄的晕光。这些金黄的晕光互相融汇在一起,又仿佛哪位丹青妙手精心调制出的油彩,弥漫在空气中,涂抹在草原上,迷离惝恍,仿若梦境,使整个草原如诗如画、金碧辉煌。我们抓住这难得的好时光,选择不同地点,不同方位,从不同角度,不停与草原拍照合影,力图把这一个个草原黄昏时分壮美的瞬间都定格下来,永远保留在自己生命的年轮里,随时随地欣赏品味。
入夜,四野俱寂,万籁消音,白日里东南西北远道而来汇聚于此的各路游客,都因疲劳早早回各自旅馆休息。我独自走出自己下榻的宾馆,迎着缕缕扑面而来的夹杂着草原杂花野草和牛马粪便气息的冷风,沿一条穿梭在草丛中的小径,来到草原上观看草原夜景。
草原的夜是迷人的,只见高远的天空中,镶嵌着一颗颗璀璨繁星的巨大夜幕,从前边不远处山头上垂挂下来,笼罩在草原山峦、森林、河流、草甸、峡谷上。此时的草原,如同一位劳碌一天拥衾安寝的巨人,又像一个在慈母摇篮曲中酣然入梦的婴儿,宁静、肃穆、安详,了无声息……可没过多久,突然从前边黑沉沉的草原深处,传来几声牲畜打响鼻的声音。那是在草原上过夜的马儿发出的,打破了夜的幽静。遥远的西边山脚下,一个个模模糊糊的圆柱形蒙古包窗户上,还隐隐闪烁着几点昏黄的灯光,那是在那儿住宿的游客燃亮的灯火。
翌日清晨六七点钟,朝阳尚没升上天空,大地还在铅灰色夜影中安睡,晨霭淡淡,寒风瑟瑟,我们一行几十人就起床,去观看草原早晨的景象。
经过一夜休息的草原上的一棵棵小草,在昨夜露水滋润下,仿佛刚出浴的的一个个纯真稚气的孩童,绿菁菁,湿漉漉的,显得分外有精神。而悬挂在小草叶片上的一粒粒珍珠般的小水珠,在微风吹拂中簌簌作响。远处白桦林里百灵鸟在歌唱,山坡上牧马的汉子骑着摩托车驱赶着自家马匹。
七八点钟时候,我们沿着草原上一条纤细湿滑的泥土小路,登上草原南边一座高高的山顶,居高临下,纵目四顾,将头顶碧蓝无垠的苍穹,苍穹下高低起伏的一座座山峦,以及山峦下方圆几公里内连绵不断的草原、牛羊、马群尽收眼底。面对如此雄宏壮阔的关山草原美景,我的心中禁不住油然涌出小时候就深铭于心的那首南北朝乐府民歌《敕勒歌》: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里虽然不是敕勒川,也不是阴山下,但它同敕勒川和阴山下一样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