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山下稻谷香

秋天，百草结子，瓜果飘香，是成熟的季节。2019年9月中旬一个双休日，秋高气爽，桂花竞艳，我和爱妻告别久居的闹市，从安康城搭乘公交车，在群山连绵的山区公路上奔驰颠簸、迤逦穿行90多公里，来到位于安康市南宫山南麓山脚下的南宫山镇，爬上高高的山坡，漫步乡间田园陌上，逡巡山野坡梁之中，与大自然亲密接触，观赏久违的稻谷。当我们看到那漫山漫坡一块块大小不一、高低不同的稻田里即将成熟的金灿灿、香喷喷的稻谷时，立即被它们那如诗如画的壮丽美景所陶醉。

众所周知，稻谷是与我们人类关系最为亲密的一种粮食。据史料记载，人类早在11000年前就开始人工栽培。且其最初的栽培地，就在我国浙江省嵊州市甘霖镇桂山村上杜山自然村的小黄山。以后逐渐扩展到整个南方和长江流域、秦巴山区，以及西南西北东北一些地方。它易栽易种，成活率高，生长期短，有的地方一年一熟，有的地方一年两熟或三熟，产量大，收益高。由其舂出的大米，粒粒像珍珠钻石，晶莹剔透，洁白似雪，不论熬成稀粥还是蒸煮成米饭，抑或制作成其他食品，都香郁可口，营养价值极佳，已养育了人类几万年。

我的故乡汉中平原因北依秦岭，南屏巴山，西接川蜀，东踵荆楚，地理位置优越，天然成为一个聚宝盆。其一年四季气候温润，风调雨顺，物产极为丰富，被人们称为“西北的小江南”，历来为鱼米之乡，也是盛产稻谷的地方。每年谷雨前后，生栖在那片膏腴之地上的父老乡亲，早早就忙活着犁地泡田，撒种育秧。而到了端午节前，就把长得约有一筷子深的秧苗拔下来，挑到一块块耕耙好的明晃晃的水田里，在一片鼓噪不断的蛙声中，整整齐齐将它们分行插栽进泥水中。秧苗经过“六、七、八、九”四个多月约一百多天生长，八月中旬开始抽穗扬花，灌浆结子，九月中下旬开镰收割。在临近收割前那些日子，全村乡亲们都怀着无比喜悦的心情，仿佛要赶赴一场庄严盛大的仪式那样，成天东奔西跑，忙着准备镰刀、篓子、拌桶、挡席或收割机等各样收割工具。整个村庄沉浸在一派热闹繁忙的农事中。

到达南宫山镇一跳下车，我们就沿镇北一条斜斜儿向上的小路往山坡上走去。道路蜿蜒曲折，两边零星庄稼地里，秋虫唧唧，野鸟格磔（格磔：音gezhe，鸟叫声），长满各种成熟的庄稼：黄豆毛茸茸的角儿鼓鼓饱饱，丰满圆熟；红薯个大肥壮，将泥土撑开一道道裂缝；玉米咧开穗头上干枯的包皮，露出一粒粒金灿灿牙齿般的籽粒；芝麻角饱饱满满，张嘴向天仰笑；红红的辣椒挂满枝头，在微风中摇来摆去，仿佛一束束忽忽飘动的火苗……

登上半山腰一个较高的类似观景台的地方，俯身向下看去，只见一级级沿山坡而上的梯田高低不一，错落有致，依山赋势，雄伟壮观。梯田里丰腴厚实的稻谷一片金黄，在悠悠山风吹拂下摇金鼓浪，瑟瑟作响。一粒粒饱满的稻粒儿，密密麻麻缀满长长的穗头，压得一根根柔软的谷梢向下弯去，仿佛一个个见了生人不好意思低头垂首的姑娘，阳光一照，赧颜满面，香气四溢，散发着醉人的成熟气息，不仅把荒凉的山野装点得金碧辉煌，还似乎把明亮的阳光和低垂的天空也渲染得金光耀眼。远远看去，酷肖闻名世界的荷兰印像派绘画大师梵高那一幅幅色彩浓烈、精妙绝伦的画作，给人视觉上极强的美感和心灵极大的愉悦，让人禁不住由衷地赞叹：这哪里是一块块稻田呀？分明是生于斯长于斯的一个个勤劳淳朴的农民们，用自己辛劳的汗水和聪明的智慧，绘制在大地上的一幅巨幅立体画卷，一幅气势磅礴的山野金秋丰收图。

我们怀着欣喜的心情，踏着一条杂草丛生且十分陡峭的羊肠小道，脚下一探一探地下到稻田边，一边近距离仔细欣赏一穗穗沉甸甸的稻谷，一边高兴地从不同角度、不同方位与稻谷合影留念。在留下一个个美的瞬间后，又顺着一条田坎往前走去，去观赏另一处稻田风光。

刚绕过一个山嘴儿，就在一个凹下去的非常大的山弯里，看到另一幅更加雄宏壮丽的稻田美景，同时还看到几十个正在挥汗劳作的男男女女。只见他们头顶烈日，手握锄头，不停弯腰弓背在自家责任田里劳作，尽管正午十分炎热的秋阳晒得他们个个脸面焦红，汗水直流，但他们全然不顾。

走到一个年龄大约五十六七岁的大嫂跟前，我和妻好奇地问她这么热的天为啥不在家休息，还出来干活儿。她停下手里正挥动着的沉重的锄头，直起腰并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明晃晃的汗水说：“这不，眼看着稻子就要收割了，前几天又连续下了几场大雨，稻田里积了很多水，得赶紧挖沟把水排干，不然既影响稻子成熟，又影响稻子收过后秋种。”我和妻终于明白了这么多人头顶烈日挥汗劳作的缘由。我们又夸奖她家稻子长势好，今年一定是个好收成。她微笑着放眼望了望自家田里稻谷，颇为自豪地说，主要是稻子品种好，再加上插秧时田里底肥施得足，中间又管理得好，才有现在这么好的长势。我们问她这稻子是什么品种。她说是泰优058号，还进一步解释说，这种品种的稻谷，最适合在咱们这秦巴山区海拔800公尺以下的山区种植，且亩产大都在530多公斤。哦！哦！！我们连连赞叹这种稻谷产量竟如此之高。她又补充说，这是农业科技人员近几年培育出的最新优良品种。

离开这位大嫂，我们又去另外几个地方观赏了稻谷，在饱览了这山野方圆几公里内一块块不同地方、不同韵致的梯田里稻谷构成的一幅幅美丽壮观的金色画面后，日头偏西，暮色初降时，兴致勃勃向山下走去，准备乗车离开这里。可在走下山坡那一刻，我的心里不知怎的蓦然涌出“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的豪迈诗句。

这是毛泽东于生前的1959年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韶山，看到勤劳的乡亲们在如火如荼的社会主义建设中种出了长势喜人的稻谷，诗情大发，即兴创作出的一首名叫《七律•到韶山》的诗中两句很有名的诗句。若用这两句诗来描绘今天我们在南宫山下百亩、千亩梯田里看到的稻浪翻滚、丰收在望的景象，和勤劳的村民们在烈日下辛勤劳作的情景，我看也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