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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保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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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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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老家过年

今年从外地回到老家,正好是腊月29下午。天阴地暗,寒风呼号,冷得人耳朵脸蛋如刀割,手脚发麻。妻说,天要下雪了。

果然,第二天,也就是除夕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不仅落了一地,还使村里家家户户房屋白得耀眼,甚至连房前屋后、路旁道边的一棵棵光枝秃丫的树木也浑身上下一片洁白。一只只全身麻灰的麻雀,许是没处觅食的原因,可怜兮兮地栖息在屋檐下椽木上,转动着毛绒绒的小脑袋,东瞧瞧,西看看,不停地发出一声声呷呷的哀鸣。

我因好多年没看到故乡雪景了,很想去田野看看,向正抱着柴禾忙着去厨房做早饭的母亲打了声招呼,就跟妻沿屋后一条弯弯曲曲白雪覆盖的小路往村后田野走去。

此时雪还在下着,只是风不再像昨天那么大。一朵朵柔如鹅毛,轻若杨花的雪花落在脸上,给人短暂的冰凉后,就是轻微的酥痒感。我喜欢这种酥痒的感觉。它是故乡在用轻盈的手指搔着我的脸与我逗乐,心里不禁涌上阵阵欣喜。

田野平平展展,非常开阔。一条条东西南北互相交织的田埂上,枯草和蚕豆苗,被深深地埋在雪下,见不到踪影。而田地里的油菜苗、麦苗、豌豆苗等,也像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见不到丁点儿蛛丝马迹。妻是从小到大成长在高楼林立的大都市的人,从来没见过这雄宏辽阔、满目晶莹场面,激动地在田埂上到处跑着,举起相机不停咔嚓咔嚓拍照。一幅幅故乡落雪图就这样定格在相机中,也定格在我们脑海里。突然,一只双耳高耸,麻灰中泛着淡黄的野兔不知从哪儿跑出来,惊慌地从前面一块麦田里跑过。由于雪太厚,它深一脚,浅一脚,跑不太快。我和妻高兴得孩童似的追上去想捉住它。可我们没跑多远,就因对白雪遮盖的小路不熟,脚下踩空双双摔倒,弄得手脸和衣裤上全是雪。等我们互相牵手站起来时,野兔已跑得无踪无影。

回到家,母亲已把早饭做好。我和母亲及妻子、儿子、弟弟、弟媳、弟弟的儿子,还有大哥大嫂,围坐在堂屋饭桌旁,端起碗拿起筷子,吃起热气腾腾的饭菜。已年近八旬、头发雪白的老母看着我们一个个吃得很香的样子,高兴得皱纹满布的脸上满是笑容。我知道这是母亲一年中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平日里我们兄弟和妯娌们都因工作和生计东奔西跑,根本没时间和她老人家坐在一起,也根本没时间陪她吃饭。此时此刻,我们这些为儿为媳为孙的,都像归林的小鸟一样围在她身旁,跟她团团圆圆吃顿饭,实在是难得。

吃过早饭,雪还在下,院坝边那棵高高的正在开花的枇杷树被风一吹,积聚在它碧绿叶片及花朵上的雪落了下来,有的落在地上,有的随风烟雾似地在空中弥漫,制造出一种瑶池仙界似的景致。大哥大嫂去厨房洗菜切肉,妻和弟媳过去给他们搭手,开始准备年夜饭。我则和弟弟、儿子、侄儿忙着给上房、厦房、厨房门贴春联。春联是在街上买的,虽然长短宽窄不一,内容不同,但都鲜红耀眼,充满浓浓的喜气。裹挟着雪花的冷风即便吹得我们手脚发疼发僵。但那份喜迎新年来临的心情却是热乎乎的,使我们都暂时忘却寒冷。没多少时辰,春联就贴完了,烟气袅袅的厨房里也飘出饭菜香气。它弥散在院坝里,缭绕在房前屋后,钻进我们鼻孔,我们的心情特别舒畅。

天擦黑,麻影刚从雪花飞舞的天空降下,年夜饭就做好了。此时村里各家各户陆续放起鞭炮和礼花,那地面上噼噼啪啪激烈的炸响和天空中嗵嗵的爆炸声,顿时把老家年节的气氛推向高潮。已是大三学生的儿子也在堂门外院坝里噼哩啪啦放过鞭炮及礼花后,全家人就围坐在灯光明亮的堂屋饭桌旁吃团圆饭。桌上饭菜花色品种繁多,不仅十分丰盛,还香气扑鼻。我们先端起酒杯同饮一杯,共同祈祷这瑞雪纷飞的新年里每个人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接下来,我们每人挨个儿举杯给母亲敬酒,祝愿她老人家健康长寿。可还没喝两杯,一向不胜酒力的老母就面红耳赤,双眼迷离,微有醉意。

大年初一,雪还没有停,早晨起来吃过水饺。我们准备出门去给亲朋好友拜年。可还没出门,住在邻村的表哥表弟两家共计五口人,就冒雪拎着礼物上门来给我们拜年。见他们远道而来,我们只好取消今天外出的行程,在家里陪他们。

母亲见表弟只领了他的孙女来,而他的儿子儿媳没来,就问已年过六旬的表弟他儿子儿媳为什么没来。表弟就说在广州打工的儿子儿媳因所在工厂放假太迟,没买上火车票,回不来了。母亲叹息一声说:唉……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表弟脸上骤然掠过几分不快之色,但很快就消失了。母亲又问表弟,他儿子儿媳没回来,他们仅有三四岁的孩子想念他们吗?表弟说咋不想,孩子夜里睡觉说梦话都在念叨爸妈,但有什么办法。我和妻看着年幼的孩子那一双天真稚气的眼睛里孤独的神情,心里突然像打翻了一个五味瓶,禁不住涌起几分难受的滋味。孩子才三四岁,就要长年忍受着与父母分离的痛苦,既得不到父爱,也得不到母爱,那份难受是谁能理解的?不过,再转念一想,这不正是当今正处于转型期的中国社会农村普遍存在的问题吗?只要举目随便四下看看,在现今偌大的一个中国里,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不知有多少表弟的孙女这样的农村孩子,一年到头远离为了生计外出漂泊打工的父母,独自呆在乡下,和年事已高的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挨受着漫漫孤独的时光。这是一个社会问题,但也是一个谁也一时半刻解决不了的社会问题。

过了正月初三,天空中胡乱飞舞的雪花虽然停了,但因气温太低,连日又不见太阳出来,到处的积雪还没有融化。又过了两天,待我和妻子、儿子离家返城时,老家仍是白雪皑皑,寒气袭人。母亲依依不舍地把我们送到村外公共汽车上。等汽车开动,我们与她老人家分别那一刻,我和妻为在老家跟母亲、弟弟、弟媳、侄儿、哥嫂过了一个欢欢乐乐、团团圆圆的年高兴的同时,也为表弟年幼的孙女没能在这万家团圆的日子里见到父母而有几分伤感和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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