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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保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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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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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赫

老赫是我们企业旁边一个农民,男性,五十岁左右,方脸,高鼻梁,小眼睛,皮肤微黑,一米七五六瘦瘦高高的个子,常穿一身黑衣黑裤,看上去朴实而不显眼。走在人群中,像一朵安静而无声的云,你常常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老赫没有啥固定职业,基本以收破烂为生,他收破烂的主要地点在我所在的企业职工生活区。早些年,他一直用一辆破架子车收破烂,经常把它停在厂生活区大门外,有时经门卫同意后,也拉进生活区,在高高的职工住宅楼间东走走、西瞧瞧,打听谁家有破烂卖,有时他也走进办公楼,轻轻敲动一个个办公室门,很有礼貌地打问办公室工作人员有没有废品卖。

他收购的破烂品种繁多:废旧书籍、报纸、杂志、易拉罐、塑料瓶、啤酒瓶、包装盒、破烂家具、家用电器、废铜烂铁等等,总之,凡是废品收购站要的东西,他都收。为此,常见他拉着满满一车山一样高的破东烂西,缓缓从职工生活区走过,遇到坡道,就吃力地将身子弯下去,两脚紧紧蹬着地面,咳哧咳哧使劲往上拉,那个辛苦劲,谁见了都会动容。但每当这个时候,只要是路过他身边的职工,都会主动伸出手帮他推一把,过后老赫就真诚地给他们道一声谢或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

老赫是个热心人,凡认识他的职工,谁家里需要他用架子车帮拉个什么东西,如果他在厂生活区,当面喊叫他一下,只要手头上没活,他会立即拉着车子跟你去,不但帮你拉,还帮你抬,帮你往指定地方摆放,直到你满意为止;如果他不在厂生活区,一个电话打去,他会很快拉着架子车急急忙忙从外面赶来,帮你把要拉的东西拉到指定地点。要知道,这一切可都是无偿服务的,但老赫乐此不疲。

四年前一个寒冷的冬天,老赫家突然发生了一场谁也意想不到的变故。他才四十多岁平日精精神神的老婆,突发脑溢血去世。长期恩恩爱爱想、相濡以沫的人儿,转眼间就撂下他和孩子撒手人寰,就像晴天遭到霹雳,老赫突然间瓷了、呆了、蒙了,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头发骤然白了好多,人也瘦了一圈。短暂的悲伤过后,老赫知道日子还要往下过,不但自己很快振作起来,还鼓励两个年龄尚不大的孩子,该上学的继续上学,该打工的继续打工。没过多久,他家的一切又都恢复如昨。上学的孩子去了学校,打工的孩子进了城。他呢?照样日日起早贪黑拉着那辆架子车,来我厂生活区继续他收破烂的营生。楼门前、过道里、树荫下、广场边、储藏室旁……常见到他忙碌的身影。除去头上多了一些白发,你基本看不出他不久前曾突遭过亡妻的悲痛。

大约是去年吧,老赫将卖破烂积攒起来的钱拿出来,发狠买了一辆二手三轮摩托车,将那辆用了足有十几二十年的破木制架子车退役。那摩托车带一个车斗,呈暗蓝色,油漆剥落,模样陈旧,灯和喇叭都已损坏,看上去虽不咋美观,但实用,老赫不仅很喜欢它,还很珍爱它。因为有了它,只要油门一踩,把手一拧,这家伙就可以欢实地“突突突突”跑起来,一来为年龄一天天变大的他省了力气,二来加快了拉运货物的行进速度,鸟枪换炮,老赫心里非常高兴。

去年底,老赫在亲朋好友撮合下,又娶了一房媳妇。这媳妇是本市另一个乡的人,年龄跟他相仿,长得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由于夫妻两脾性相投,话说得到一块去,心也想得到一块去,相处和谐融洽,彼此相敬如宾,小日子过得美滋滋、乐融融的。很多人见了他,都开玩笑说老赫你又焕发了第二春。老赫则笑嘻嘻抿着厚厚的嘴唇,什么也不说,心里偷着乐。

前不久一个星期天,我家有几样东西要搬运,我一个电话打去,当时和新媳妇在外地乡下走亲戚的老赫一接到电话就说:龚师,你稍等等,我明天一回来就去帮你拉。果然,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开着摩托车来到我家,为我家作了一次义工,我和妻子都很感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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