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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保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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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0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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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中国乡村的深度思考

已过花甲之年的陕西著名作家贾平凹,在当代中国文坛堪称作家中的“劳模”。其自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二十六七岁以一篇荣获全国短篇小说大奖的作品《满月儿》登上中国文坛,创作激情一直旺盛不衰,几十年来,长、中、短篇小说和散文,好像变魔法样不停从手上拿出来,给读者一个又一个惊喜。尤其这些年,他似乎老当益壮,老而弥坚,差不多每隔一两年都有一部分量很重的长篇小说问世。这不,2013年他刚出版了《带灯》,2014年又弄出一部《老生》,2016年又推出《极花》。这些作品,都一以贯之地体现着一个主题——即对当今急剧变革的时代背景下中国乡村的思考。

他发表在2017年第一期《人民文学》杂志上的长篇小说《极花》,就是一部深度探讨当下乡村生活,阐释中国乡村的好作品。

作品中的女主人公蝴蝶,被人贩子从城里拐卖到陕北乡下一个叫圪梁村的地方。后虽经公安人员解救回到城里的家里,可因新闻媒体的宣传和周围人的指指点点,难以继续在城里待下去,加之对留在乡下的孩子的思念,于是又背过父母悄悄回到圪梁村。

作品故事尽管很简单,线索也不复杂,字数也不多,仅15万来字,但所包含的社会、人生、民风、民俗、民生等内涵,却广博宏富,耐人寻味……

蝴蝶是个被命运驱使的悲剧性人物。他被人贩子拐卖到荒僻落后的陕北乡下。起初因不屈服于命运的安排,不断挣扎,不断反抗,一心想逃走,被人像对待一头桀骜不驯的牲畜样用绳索捆绑起来关在窑洞里。差不多是在与世隔绝的一年以后,才在男主人公黑亮六七个朋友帮助下,被喝了点酒的黑亮强行占有。从此,蝴蝶的内心、思想、肉体等发生巨大变化,最终无可奈何地认同自己的身份和命运。这个过程中,一个柔弱女子心灵经受了多大煎熬,人格受到了多大屈辱,身体经受了多大折磨,自然不言而喻。但再往深里想,造成蝴蝶悲剧命运的原因又是什么呢?众所周知,中国自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近些年汹涌澎湃的城镇化建设以来,城乡二元结构的矛盾益发突出。城市越建越大,越来越繁荣,农村越来越小,越来越贫穷。农村中年轻女子们只要一踏进城市,就被现代化的文明生活所吸引,再也不愿回到乡下,留守在乡下的一些单身男青年,到了结婚成家年龄,找不到对象,娶不到媳妇。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不但挨受着形单影只之苦,还忍受着性饥渴……于是就产生了从人贩子手中以商品交换形式买老婆的畸形社会现象。当然,尽管这种现象古已有之,但在人类文明发展到今天,还上演着这种牺牲妇女人格、剥夺妇女自由、违背妇女意志、伤害妇女肉体的丑剧、悲剧、闹剧……不能不令人愤慨和揪心,也不能不令人对当下中国乡村所面临的一个个诸如此类的严酷现实问题进行深思。

小说的叙事主要围绕蝴蝶展开,自然,她为我们认识时下中国乡村打开了一扇门,也是将我们目光引向乡村更深更广文化层面的一条主线。但也不止她一人,黑亮、黑亮的爹、麻子婶、訾米、老老爷、村长、瞎子等人……也以各自的行为、思想、言语、作派、生活、习惯、个性,展现着乡村真实形态,演绎着乡村过往和今日,诠释着乡村日渐式微的因由。他们都是有鲜明原生态标志的一个个乡村文化符号,千百年来中国乡村生活的况味——悲耶喜耶,苦耶乐耶,美耶丑耶,冷耶热耶……似乎都能从他们身上清晰地看到。

“极花”是一种什么样的花?它像冬虫夏草。冬天它似虫子一样安卧地下,防冻避寒,夏天它如生命力旺盛的野草一样,蓬蓬勃勃生长,自由随性,无拘无束。它暗喻作品女主人公蝴蝶。不过作家在这里用了反衬的方法。“人”“花”互托,彼此映衬,更表现出女主人公在严峻现实中奇异吊诡、冷暖自知的人生,达到塑造人物、深化主题的目的。

据作品后记介绍,文中女主人公蝴蝶是有真实原型的。她是作家一个住在城市边缘长年以拾破烂为生的朋友的女儿。自朋友把女儿经历的故事告诉作家,作家内心的强烈感受是“这件事像刀子一样刻在我心里,每每一想起来,就觉得那刀子还在往深里刻”。然而,贾平凹最终以自己擅长的方式将这把刀子拔了出来,将其变成一部寓意深刻且发人深思的小说,不但自己心里轻松了,还从道德、感情、人文层面给那个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梦的女子疗伤,同时以振聋发聩之音向全社会发出强烈呼吁:要出重拳打击那些拐卖妇女儿童的违法犯罪行为,不要让蝴蝶之类的妇女们的悲剧再重演。

此作与贾平凹以前创作的乡村题材作品有相同之处,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相同之处是,作家还像以往那样,以一个乡村文化自觉者的形象,紧紧站在中国社会转型期前沿,精鹜八极,目接四方,脚扎泥土,心贴大地,满怀一腔悲悯之情,以屈平“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的情怀,对中国乡村这片广袤深厚的大地进行大胆瞩望和阐释,思考承载着太多太重古老文化负荷的中国乡村,在日益激烈的商品经济大潮中,该向何处去,应往何处走,下一步的改革究竟如何搞。不一样的地方是,此作没像《古炉》、《秦腔》、《带灯》那样,浓墨重彩、繁复叠加地描写乡村日常生活,将乡村吃喝拉撒、婚丧嫁娶、甚至头疼脑热等鸡零狗碎之事“一地鸡毛”样高密度呈示,而是用简约冲淡如写意画的笔触描摹故事,铺排情节,留白更多,空间更大,张力更强。整部作品酷像著名画家吴冠中先生笔下的江南烟雨乡村画,朦胧、含蓄、深沉。这也许是作家求新求变,力图超越自己,为中国当代小说开创新路子的有益尝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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