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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保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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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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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枣情思

堂兄的邮包自那西部大漠深处的克拉玛依油田如期而至。早已退休在家、现居住在陕南汉中盆地北部小山村里的三叔欣喜地将它打开。当满头银丝的他老人家看到那一颗颗殷红如血、晶亮似玛瑙的沙枣时,激动的心情久久难以自已,并急不可耐地像个饥饿而又馋嘴的小孩似地抓起一颗就往嘴里塞,用他那已没剩下几颗牙齿的嘴大口大口又香又甜地咀嚼起来,边咀嚼边满面笑容地夸赞道:“好香好甜的沙枣啊!……”

三叔之所以这样爱吃沙枣,是因为他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西部大漠戈壁深处与沙枣为伴,跟它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在他心目中,那一棵棵深深扎根在西部大漠戈壁深处、不畏艰难困苦、耐得住寂寞和干旱、索取的很少、奉献的很多的沙枣树,就是他们一个个常年累月不分春夏秋冬奔波劳碌在大漠戈壁深处的石油工人的准确写照。

三叔刚刚解放时就离开山清水秀、有着浓郁江南水乡风光的陕南家乡,参加了人民解放军。那时他才十七八岁。为了共和国刚刚站稳脚跟的人民政权能够长期站立得稳稳当当、牢牢实实,他曾随人民大军先后参加过湘西剿匪、西南剿匪等很多次战斗,身上多处负过重伤。后因国家石油工业发展急需要人,他就和许多战友被成建制地划入石油工人行列。来到克拉玛依油田之初,这里还是一片荒芜的沙海。天高地旷,鸟雀稀少。他们住的是临时搭建起的活动房,吃的是窝头、炒面等简简单单的饭食。工作和生活条件十分艰苦。可为了才开钻不久的油田早出油、多出油,他和工友们成天不知疲倦地忙碌在钻井平台上。夏天顶烈日,冬天冒风雪。用对中国石油工业的一腔忠诚和信念送走了一个个落日和黄昏,又迎来了一个个朝霞和黎明。所有的苦和累,只有默默生长在油田边、成天陪伴着他们的那一棵棵沙枣树最清楚。

那年深冬的一天,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因一次意外事故三叔再次受了重伤,一连好多天昏迷不醒、人事不省。医院把他抢救过来后把他送回陕南老家休养。当远在农村的老父老母和勤劳贤惠的年轻妻子见到面容枯槁、神情疲惫、骨瘦如柴的他时,都禁不住流出了伤心的泪水……在那大漠戈壁深处呆久了,在家里从早到晚听不到那狂呼乱吼的风声、看不见那枝叶摇曳的沙枣树,他反倒不习惯,成天吃饭饭不香、睡觉觉不甜。没呆几天,他就急急忙忙告别亲人,拖着一副尚未痊愈的身体乘车西去,回到他日思夜念的钻井平台,继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干起他的采油工作。

三叔不仅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中国西部石油事业,还把他唯一的儿子也送进了石油大军行列。十三年前,在陕南老家高中毕业考大学的儿子填报志愿时打电话征求父亲意见。他毫不犹豫地让儿子报考石油大学。儿子深知父亲这一辈子在大漠戈壁深处为了开采石油吃尽了苦头,无论如何不愿意上石油大学。三叔先是给儿子耐心细致地做思想工作,说中国的石油工业技术太落后,需要一大批高科技人才,如果以后的采油工人再像他们这代人一样没知识没文化,不仅适应不了石油工业发展,也跟不上世界形势……尽管如此,儿子还是不愿意填报石油大学。三叔着急了,最后只得颇带几分专横地强制儿子必须填报石油大学。儿子无奈,只好勉强遵父之命。如今,早已从石油大学毕业,并在工作单位担任了领导干部,且在管理和技术等多方面都卓有成就的堂兄才深深理解了父亲当年一定要他报考石油大学的那份情意——那是老一代石油人对中国石油工业发展的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强烈的忧患意识啊!……

三叔当了一辈子普普通通采油工人。六年前,因多年劳累过度而引发的多种疾病已很严重,不能再在油田呆下去,才退休回到陕南老家。离开那为之奋斗了一生的钻井平台、与自己朝夕相处了三十多个年头的大漠戈壁和那一棵棵用深情的根须拥抱着贫瘠的沙漠的沙枣树。他老觉得自己好像缺少了些什么似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有一种很强的失落感。因此每年到了沙枣成熟的季节,他都让儿子用邮包给他寄一大包那采自大漠戈壁深处的红艳艳的沙枣。吃着那一颗颗红艳艳的沙枣。他蓦然间就好像又回到了那大漠戈壁、回到了那火热的钻井平台、回到了那一棵棵沙枣树旁,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

其实,三叔就是一棵把生命的根须深深扎进了西部沙漠、为中国石油工业默默奉献了一生的普通而又平凡的沙枣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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