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小石桥

正是盛夏七月流火时节，一个暮色降临、微雨疏落的黄昏，我独自一人漫步在故乡小村外一条宽宽的泥土马路上。细如银线的雨丝，已将路面打湿。路两边一片片庄稼地里的包谷、辣椒、黄瓜、西红柿等农作物，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青翠欲滴……

往前走了不多远，无意间，我就闻到一股清新宜人的花香和略带几丝苦涩味的樱桃树叶气味。寻着传来花香和树叶气味的方向望去，我的心里禁不住微微一震。啊！那不是我儿时上小学日日走过的小石桥吗？暮色下，细雨中，它还是那样朴素安祥，威严端庄，虽然经历了十几年的风雨沧桑，它仍然无怨无艾地静卧在小河上。而紧偎它长着的那几棵碗口粗的樱桃树，枝繁叶茂，绿荫匝地，仿佛几把亭亭如盖的绿色巨伞，为小石桥遮挡着烈日和风雨。小石桥南北两岸边的水田里，种着大片大片长势良好的莲菜。圆圆的荷叶，油光碧绿；盛开的莲花，香气袭人。

看着这小石桥和樱桃树，我的脑海里蓦地就涌现出一个人和蔼可亲的笑脸和身影。她就是我上小学四年级和五年级时的班主任小秦老师。

小秦老师是师范学校毕业的。中等个儿，柳叶眉，剪发头，一对泉水般清澈的大眼睛，白白的瓜子脸上略带几分稚气。她当我们班主任时，刚从学校毕业，年龄只有十八岁，性格开朗活泼，能歌善舞。不仅课教得好，还像一位知冷知热、善解人意的大姐姐一样，关心疼爱着学生，所以我们全班同学都很喜欢她。

因为我们学校就在小石桥北面一片田野边的小山脚下，离小石桥不算太远，所以就叫石桥小学。小秦老师当上我们班主任后，为把我们这个全校出了名的爱调皮捣蛋、不好好学习的班带好，不仅在教学上使出了自己最大的力气，还主动争取每位学生家长的配合支持。为此，炎炎夏日的好多个黄昏，她都牺牲自己休息时间，一趟趟离开学校，穿过田野，走过小石桥，孤身一人来到一户户人家居住得很分散的村子里，挨家挨户登门走访，与家长们共同商讨抓好学生学习的方法。小石桥上洒下了她辛勤奔波的一滴滴汗水。

小秦老师教语文课时，不喜欢把学生关在教室里死读书，而是喜欢把学生领出教室，在大自然中去观察、体会一些书本上没有的东西，以增强学生的感性认识。那年春天，为了让我们写好一篇关于花卉类的作文，她亲自把我们全班四十多个人领到这小石桥来，让我们认真观察那满树满树洁白如雪、蝶飞蜂绕的盛开的樱桃花的颜色、形状、结构，并闻它们的气味……我们观察完毕后，她怕我们观察得不够准确和仔细，没抓住樱桃花的特点，又启发性地用一根教鞭，指着从头顶伸下来的一根根树枝上繁密的樱桃花，耐心细致地面含微笑给我们讲解了一遍。直到每个学生完全了解了樱桃花为止。

在小秦老师辛勤努力下，仅一年多一点时间，我们这个班就发生了很大变化。调皮捣蛋的人少了，遵守纪律好好学习的人多了，且学习成绩呈直线上升。在学校每次举行的各类考试中，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可令人意想不到的一件事却在第二年夏天发生了。一天上午，一阵电闪雷鸣后，下起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放学后，大雨还如倒似翻下个不停。此时，小河里的水涨得非常快，不仅翻过堤坝淹没了两岸庄稼，还淹没了小石桥桥面。为了保证每个学生安全回家，小秦老师冒雨踩着湿滑泥泞的路面，一路护送着我们。到了波飞浪涌的小石桥时，她拉着我们的手，先下到汹涌澎湃的洪水里，小心翼翼地用脚试探着一点儿也看不见的桥面，一个个把我们四十多个学生送过去。可刚送完最后一个学生，一股巨浪就猛地打来，将浑身湿透、筋疲力尽的小秦老师打倒，卷进呼啸而去的滔滔浊浪中……待听到惊慌失措的孩子们的哭喊声闻讯而来的乡亲们打捞起小秦老师，小秦老师的心脏早已停止跳动，不省人事。

转眼十几年时间就过去了，我已远离小村在异土他乡参加了工作。可小石桥依旧、小石桥两边的樱桃树依旧，甚至连小石桥下汩汩流淌的河水也依旧……只是我们十分尊敬和爱戴的小秦老师不在了。但一想起她那和蔼可亲的音容笑貌和她给我们上课的情景、以及那个大雨天她手拉手送我们过小石桥的情景。我的心里就一阵绞痛，十分难受，眼眶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