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世纪,享誉世界的苏格兰伟大诗人罗伯特·彭斯的名诗《我的心呀在高原》中有这么几句:“我的心呀在高原,我的心呀不在这里,我的心呀在高原,追逐着鹿麋,追逐着野鹿,跟踪着獐儿,我的心呀在高原,不管我上哪里……”。全诗一曲三叹,回环婉转,深深抒发了诗人对苏格兰北部高原上鹿糜、野鹿、獐子、山丘、积雪、翠谷、河流等野生动物,和自然景观的热爱。可见高原是一个诞生奇观和令人迷恋向往的地方。
今年金秋九月上旬一日,我和爱妻及本市其他十几名旅伴,从川西南凉山彝族自治州首府西昌市出发,乘坐大巴一路往西,翻山越岭,跨河过涧,向位于川滇之间一处高原上奔去。不过我们此去高原的目的,不是为了观看鹿糜、野鹿、獐子、山丘、河流等,而是为了一睹久已闻名,但却从未涉足的高原湖泊泸沽湖的风采。在欣赏它那绝世的自然风光的同时,了解生活在此湖四周、一直在我们心中笼罩着一种神秘色彩的摩梭文化。
泸沽湖古称鲁窟海子,又名左所海,俗称亮海。纳西族摩梭语“泸”为山沟,“沽”为里,意即山沟里的湖。泸沽湖四周山峦环绕,叠嶂累翠,仙气缭绕,风光绝佳。群山一年有三个月以上积雪期。森林资源丰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景色优美。泸沽湖被当地摩梭人奉为“母亲湖”,也被人们誉为“蓬莱仙境”。
此湖位于云南省宁蒗县与四川省盐源县交界处,为川滇共辖。湖泊略呈北西一东南走向,南北长9.5公里,东西宽5.2公里,湖岸线长约44公里,湖泊面积50.1平方公里,水域面积247.6平方公里,最大水深105.3米,平均水深40.3米。整个湖区由“草海”和“亮海”两部分组成,面积广大,一望无际,气势雄宏,撼人心魄。晴天丽日下鸟瞰湖区,俨然一块镶嵌在崇山峻岭之中的翡翠,碧沉如玉,熠熠生辉;又似一方绘有山水图案的明镜,光彩照人,耐人寻味。
关于泸沽湖的成因,有很多种传说。其中流传最广、影响最大、也为许许多多人深信不疑的却只有一种。
那就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专为土司家放牛的穷人家的孩子,很聪明能干,他和其他也为富人家放牛的孩子尽管都在放牛,但唯有他把牛放得膘肥体壮,惹人喜爱。可到了年底的时候,为富不仁的土司不但没奖励他,还不给他干粮吃,孩子被饿得又瘦又虚弱。有一天,这个孩子把牛赶到山上放牧时,因饥饿难耐,禁不住一头倒在一块大石上睡着了,没过一会儿,他就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位十分漂亮善良的神仙姐姐,让他到半山腰一个洞穴去看看。孩子醒来后,就按照神仙姐姐指示,一路攀岩牵草,穿藤过树,费了一番力气才来到半山腰一个正在往外流着涓涓细水的洞穴前。令孩子大吃一惊的是,这洞穴口竟然被一条又肥又大的鱼堵着。饥不择食的孩子喜不自禁,顺手在地上捡起一块尖利如刀的石片,就上去将鱼肉切下来吞吃,直到将肚子吃饱为止。等他第二天再次来到这里时,那条被他割出一道道伤口并吃去很多肉的鱼不但没死,还神奇地伤口完全愈合,又长出许多肉。他再次拿起石片切割鱼肉充饥,且以后天天如此。没过多少日子,面黄肌瘦的孩子就变得面色红润,身强体壮。土司为此感到很纳闷,于是有一天就派了一个管家悄悄暗中跟踪这孩子。当管家看到孩子在半山腰吃一条又肥又大的鱼时,惊骇不已,立即将这一情况报告给土司。贪婪的土司为了将这条大鱼占为己有,就派了好几个下手去将鱼从洞穴往外拽,等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鱼拽出来时,洞穴内一股巨大的洪水喷涌而出,快速向山下村庄流去,很快淹没了村庄,也淹死了土司。而洪水到来时,正在猪槽边喂猪的一位母亲,为了救自己两个孩子,不顾一切将两个孩子扔进猪槽。后来母亲死了,两个孩子却被猪槽化作的一条小木船救活。从此这高原上就形成了一汪泱泱大水的泸沽湖。为纪念这位母亲,湖上也划行起形状酷肖猪食槽的猪槽船。
美丽的神话传说总是那么令人感动,但它却反映出一种民心民情,也折射出一种沧桑世道和人生滋味。
泸沽湖是摩梭人的世界。摩梭人只有自己的语言,没有自己的文字,宗教上信仰藏传佛教。其民族应归属到蒙古族和纳西族。也就是说,摩梭人是蒙古族和纳西族后裔。只是他们从这两个民族分离出来后,另起炉灶,淡化了原有民族标签,只以“摩梭人”身份行世,且形成了自己有别于其他任何一个民族的摩梭文化。千百年来,他们聚居在西南高原这片“道阻且长,宛在水中央”的土地上,以母系社会方式,维系家庭关系及伦理,构建公序良俗,绵延不绝,生生不息。尤其在婚姻关系上,以“男不婚,女不嫁”的“走婚”方式“孤标傲世”,在当今世界各民族各国家文明发展如此迅速,并日渐趋同的情况下,还保留着这样一种既“另类”又“神秘”的社会结构及婚姻习俗,的确让人感到神秘新异。人们称其为“东方的女儿国”也就不足为奇。
大巴车经过250多公里、6个多小时奔驰,终于在下午四点多钟到达泸沽湖景区。
我们此趟泸沽湖之行第一站,是游览泸沽湖“万亩草海”和位于万亩草海中的有名的“走婚桥”。
高原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我们在车上时,还到处青山楚楚,阳光灿烂,而当我们一跳下车,天空转瞬就乌云翻滚,细雨霏霏……
从停车场通往万亩草海和走婚桥的路上,尽是同我们一样从祖国四面八方涌来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游客。而路两边,则布满摩梭人开的各种店铺。
身穿摩梭服装的摩梭男女们,纷纷热情地向游客售卖着各种商品:土特产、装饰品、用品、玩具、小吃、饮食等。有的游客停下来欣赏他们的物品,有的游客停下来品尝他们的小吃,有的游客则为某件自己想要购买的东西,与他们讨价还价……店铺内外一片热闹繁忙景象。
穿过店铺往前走了不多远,我们就来到“万亩草海”和“走婚桥”前。
万亩草海的草主要有芦苇、菖蒲、节节草、水葫芦等,虽然高低不同,品种各异,但都密密麻麻,萋萋芊芊,长得十分葱郁茂盛,远远望去,一望无际,犹如绿色的地毯,又似从天而降的绿色云烟,将广大的湖面遮盖得严严实实。它们在柔软如丝的冉冉秋雨浇淋中,似乎一尘不染,更加清新碧绿。而到了十一月份,天气变冷,万亩草海的草经寒霜打杀,立马就全部变成金黄色,阳光一照,金碧辉煌,气象万千,非常雄宏壮观。
走婚桥是一座木桥,栈道形。桥面铺满一块块长方形木板,桥边竖起一个个方形木桩,木桩与木桩间,全用木栏杆连接。整座桥看上去朴拙自然,与周围环境协调一致。它蜿蜒穿行在泸沽湖上,是泸沽湖上最长最大的一座桥。桥下泥水深沉,鱼虾浮游;桥两边水草丰茂,绿色盈眼。
最早的时候,这种桥是土司用来集结兵力,抵御外敌入侵和土匪劫掠用的,后来就变成摩梭青年男女唱歌、跳舞、约会、谈情说爱的地方。白天,摩梭青年男女在这里聚会,如果男女双方都互相看上对方,男的就先主动用指头在女的手心轻轻抠三下,女的也在男的手心轻轻回抠三下。这样到了夜深人静时分,摩梭人称之为“阿注”的男孩,就带上一块猪膘肉、一把小刀、一顶毡帽,悄悄前往摩梭人称之为“阿夏”的女孩家中,手脚并用,沿木柱爬上阿夏位于房屋二层的“花楼”,与阿夏行夫妻之事。到了第二天天亮时分,女的就赶着男的赶紧离开花楼,回自己家去。这就是摩梭人有名的“走婚”习俗。
走婚桥共有两座,其中一座是有百年历史的老桥,部分木头因年代久远,风吹雨淋,早已腐烂毁坏,散落在草海中。这座桥是当地政府新修起来的,长约300多公尺,造型美观,新颖别致,极具浪漫气息。
天快黑时,我们下榻泸沽湖边一家摩梭人开办的农家旅馆。等一切安排停当,吃过有摩梭风格的“石锅鱼”晚餐,就怀着期待的心情,前往村里一处演出场所,观看摩梭篝火晚会演出。
东南西北,四面八方,像我们一样远道而来的各路游客,潮水般涌向演出地方,仅仅一会儿工夫,演出场地内就座无虚席,甚至连走道上也站着人,真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没多大光景,一个身穿摩梭服装、头戴宽檐白毡帽、个子高大挺拔、长相英俊帅气的摩梭小伙,就手持话筒,神采奕奕走上舞台,用流利的汉语说过一段欢迎四方宾客的话语后,就宣布演出开始。
接下来,在摩梭人传统的音乐和歌声中,一个个盛装华服的摩梭青年男女,纷纷闪亮登场,演出具有浓郁摩梭风情的歌舞,展示具有深厚久远历史的摩梭文化。
这些歌舞,有反映摩梭人劳动的,有反映摩梭人生活的,有反映摩梭人感情的,也有反映摩梭人婚俗的……林林总总,五花八门,内容丰富。
演出快结束时,一位年轻漂亮的摩梭阿妈,手持火种,走进舞台前场地中央,亲手将一堆木柴点燃,象征吉祥如意的烈火,立时就像腾地而起的红色绸带一样向上飘起。在节奏强烈响亮的音乐伴奏下,很多男女观众纷纷离开座椅,呼啦啦潮水般涌向场地中央,和摩梭青年男女肩并肩,手拉手,围着篝火一块跳起欢快的踢踏舞,进行演员和观众大联欢,气氛融洽,场面热烈,将整个篝火晚会推上高潮。
来自不同地方、有着不同生活习俗和文化背景的人们,此时此刻都消除隔膜,打破壁垒,通过音乐、舞蹈、篝火,进行着零距离亲密接触,进行着心与心交流,增进了友谊,加深了了解,为中华大家庭人与人之间建立亲善友好、和谐共处的人际关系,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翌日上午,秋阳灿烂,天朗气清,我们一行十几人,和其他游客来到泸沽湖“亮海”边,一是欣赏亮海风光,一是准备在亮海上泛舟。
所谓“亮海”,就是泸沽湖上湖面开阔平静,其上几乎没长什么水草,只有碧蓝如茵湖水的水域。
亮海也真是名副其实,水色清碧,纯洁如冰,涟漪脉脉,芳醇若醴。
站在湖边码头向远处望去,只见浩淼无际的水面上,山形树影,蓝天白云,白鹭飞鸟,与湖水融为一体,真是水中有画,画中有诗。
我们纷纷离岸登舟,上了摩梭人为我们划行的猪槽船。
猪槽船是泸沽湖上唯一种允许运营的交通和运载工具。之所以只允许这一种船在泸沽湖上运营,一是为了保持泸沽湖自古就有的运载特色,维持其原生态景观;二是怕其它船只,尤其是机动船在这里运营后,破坏泸沽湖原生态效果和污染环境。
泸沽湖上最早的木槽船,是用独根原木镂空做成的,具有“尖、细、狭”的特点,很小也很简单,空间不大,运载量有限。随着时代的发展,摩梭人将其进行了改造。如今的猪槽船,都是用一块块木板做成的,船体变长变宽了,体积变大了,不仅美观好看,运载量也大增。
我们乘坐的船只,在一位摩梭大哥奋力划动下,缓缓离开码头,驰向碧波荡漾的亮海深处。可没行驶多远,就见到水面上飘浮着一个个密密麻麻如白色塑料泡沫样的指头蛋大白点。经同行的藏族导游小伙阿明讲解,我们才晓得那些白点是一种名叫“水性杨花”的花。
此花花蕊呈黄色,花瓣仅三片,晶莹剔透,洁白如雪,香气渺渺,可餐可食。阳光灿烂的天气才露出水面,天阴下雨的时候就隐入水中。它只生长在没有被污染的水里,一旦水被污染,就马上销声匿,杳无踪影,可见它是泸沽湖水质好坏的风向标。
它的名字虽然听起来是那样轻浮可憎,但它的本质却是那样灵秀可爱,对人类有百益而无一害。看来我们不能仅在人群中提倡“不能以貌取人”,也应提倡“不能以名取花”。
船行至一片更为广阔的水域,我们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孤悬在万顷碧波中的小岛。
此岛中间,是好几幢连在一起,外观呈淡黄色别墅样漂亮的房子。房子四周绿树环绕,鸟雀鸣叫,景色清幽。
这是泸沽湖有名的末代王妃肖淑明的别宫,小岛的名字叫“王妃岛”。
肖淑明从小出生在成都,是汉人,按说她与这个遥远而陌生的摩梭人世界,是毫无瓜葛和关系的。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就是与这个世界搭上关系了,并且关系还挺深,在摩梭人中影响也非常大。
1943年,泸沽湖土司,川康边防指挥部彝务指挥啦宝成,到雅安参见时任西康省主席兼国民政府二十四军军长刘文辉,刚进官邸,就被一名年轻漂亮的汉族女子吸引。这名女子,就是刘文辉部将肖曾元的女儿肖淑明。喇宝成对肖淑明一见钟情,很快向刘文辉道明自己想娶她的心思。于是刘文辉就从中做媒,使喇、肖两家联姻,肖淑明很快远离家乡和亲人,孤身一人嫁到泸沽湖,成为女儿国的王妃。
别看肖淑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在女儿国生活过一段时间后,骑马射击,拉弓放箭样样都会。打仗、平叛、狩猎等惊险激烈、只有男人们才能干的事,她都亲历亲为过。据说她打野鸡时不但百发百中,还创造过“一弹三中”的奇迹。用现在一个流行的词语来形容她,就是她是一个“女汉子”。
她平日不但参与土司行政管理,还创办学校教摩梭人说汉语、认汉字,在汉族和摩梭人之间架起一座文化交流的桥梁。
肖淑明16岁就开始在这个岛上居住。她大好的青春年华,美好的人生岁月,大部分都是在这里消耗掉的。可如今,斯人已去,江山依旧,流光漫漶,物是人非,看着眼前孤零零、空荡荡、静悄悄的一切,令人感慨良多……
我们很想上岛上去看看,亲自了解了解这个末代王妃以往在这里的生活起居,感受感受过去岁月她在这里留下的人生片段。可让人遗憾的是,整个小岛2019年2月28日就已关闭,正在进行整治,除去工作人员外,其他任何人都不能登岛。
我们只好颇为失望地与它擦肩而过。
泸沽湖还有很多景点,如摩梭博物馆,女神山,后龙山,里格岛,湖湾等。因时间关系,我们不能一一造访,不过留下一些未去的景点也好,为下次再来泸沽湖探访埋下伏笔。就像绘画需要留白,不能涂抹得太实太满,要给欣赏者留下联想思考的空间。人生有时也需要留白,为自己新的期待和向留下一点念想……
整整一天半泸沽湖之行,给我留下的强烈印象是,这里不但是一个自然风光十分优美的地方,还是一个人文内涵极为丰富的宝地,具有地理学、历史学、社会学、民族学、人类学、文化学、甚至民俗学等多重价值,十分值得参观游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