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除夕夜一场大雪过后,正月初一早上,晨光熹微中,我离开久违了的故乡家门,沿着儿时放牛割草走过无数次的一条小路,一路滑滑跌跌向位于故乡的母亲河——濂水河走去。
目光所及,只见蜿蜿蜒蜒、浩浩荡荡、穿山跨谷向东流去,最终注入滔滔汉江的濂水河满目庄严肃穆、银装素裹的壮丽景象。
位于她北面的平畴沃野、丘梁沟壑、农家高低错落的瓦屋砖舍,仿佛绘制在一匹硕大无朋的白色画布上的巨幅立体画卷,气势恢宏;伫立在她南面的高耸入云的大汉山,则白光晶莹,通体透明。棵棵青松负雪而立,刚毅挺拔,宛如一个个不畏强暴、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浑身上下透一派冲天豪气。而她那长长的沙筑防洪大堤上,各种光秃秃的落叶树、干枯的芭茅、稠密的芦苇等植物,在寒冷刺骨的北风吹拂中,瑟缩抖颤,枝干摇曳,发出一声声“铮铮”的铁质音响,并不时有大团大团雪块掉下,在风中飘散,如烟似雾,甚是壮观……
我独自一人沿着北岸一条长长的防洪大堤,悄然无声地缓步向前走去。极力睁大一双眼睛,四处寻找着儿时曾留在这儿沙滩草坪、芦荡卵石、密柳丛林中的欢乐的印迹。可无情的风雪和漫长的岁月,早已用它那一双巨手将它们抹去,只留下眼前这光秃秃的树、白茫茫的雪、平展展的沙滩,和一脉清亮如慈母温情眼睛的盈盈碧水。
在我的印象中,濂水河始终是一条美丽的河。每年春四月,阳光和煦,暖风轻吹的时候,她那柔如丝绸的水面上,就有成群结队的燕子飞来飞去。它们忽儿蹿向高空,忽儿俯冲直下,又忽儿鸣叫着欢快地剪水而过,在倒映着蓝天白云姿影的水面,留下一圈圈涟漪,撒下一串串清脆响亮的歌声。两岸绿意冉冉的丛林里,绿柳婆娑,槐花飘香,蝶舞蜂吟。各种野花竞相开放,红、黄、蓝、白、紫,色彩交杂,絢丽缤纷。放牧着牛羊和拎着篮子打鱼、捞虾、割猪草的孩子们,从早到晚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奔跑嬉戏在河滩和长堤上,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此时的濂水河,是一首花香草酥、生机盎然的诗;是一篇大自然用天真无邪的童心编织成的绝美的童话。
炎阳如火的盛夏,濂水河就像一位慷慨大度的母亲,毫不犹豫地敞开宽广博大的胸怀,用自己绵绵不断的甘甜乳汁,浇灌两岸大片大片干旱的庄稼地。包谷、高粱、红薯、大豆、水稻等农作物,在饱吸了她丰富的营养后,都生长得茁壮茂盛,一派生机盎然的喜人景象。濂水河不仅用她甘甜的乳汁滋养了两岸七百四十多平方公里土地上的千亩、万亩庄稼,还养育了紧紧偎她而居的人民。生活在她怀抱中的人民,之所以能够世世代代生生不息、传承久远,完全得益于她慷慨无私的喂养。也正是在她的哺育下,这里的人民才始终保持着一种勤劳智慧、善良勇敢、朴实豁达的美好品格。
秋天,云淡天高,风清气肃,躁动不安的濂水河一去夏日那种狂放激荡,静若处子。她挟带着源头及两岸金灿灿、沉甸甸的包谷、大豆、稻谷香味,悠闲徐纡地走向宽阔的汉江。凉爽的秋风、纷飞的落叶,在日夜不息的吟唱中,向她致以秋的问候和礼赞。而终日与她相厮相守的一群群静卧白沙的大雁、高蹈舞步的白鹤、自由凫游的野鸭,在碧远沉静的秋光下,仿佛一幅笔法简洁、意蕴含蓄深邃的写意画,把濂水河浓浓的秋味涂染得酣畅醉怀、淋漓尽致……激起人们对她无穷无尽美的遐想……
一条河流就是故乡连接着她所养育出的每个儿女的一条脐带。我想,今生今世,无论自己如何身处异地他乡,都会与她永远保持一种心心相印、血肉相连的关系,使她成为我这个在滚滚红尘中远征跋涉的凡夫俗子的生命之源、情感之源、力量之源。
我也深知,只有有了她,我平凡的人生才会有坚硬的依托。在前进途中不管遇到多大困难、挫折,都会像她一样不屈不挠、乐观豁达地勇往直前……
(此文曾发表于《安康日报》和文化文学类综合性双月刊杂志《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