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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保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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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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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琴声

好久没听到顾伯叔的琴声了,很想,今年春节回到家里,我来到了他的住处,想请他给我拉一首曲子,可令我吃惊的是他竟故去了。

他生前居住的那几间泥坯瓦盖的房屋,早已关门闭户,颓丧破败,酷像一位在岁月的风尘中颠簸跋涉得疲累不堪、行将故去的老人,满目凄凉……

顾伯叔拉了一辈子胡琴。那把漆皮剥落、只留下原木的破旧胡琴,据说是他父亲传给他的。

由于从小生活在旧社会当流浪艺人的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的缘故,他很小就从父亲那学会了一手拉胡琴的绝活。我自记事时起就开始听他的琴声,一直到十六七岁考上大学离开村子。可以说,顾伯叔的琴声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

顾伯叔能非常熟练地拉好多曲子,《五典坡》、《铡美案》、《薛仁贵征西》、《游龟山》、《西厢记》、《李彦贵卖水》、《杨门女将》,都是他的拿手好曲。那时而悲壮高亢,时而豪放热烈;时而缠绵悱恻,时而清丽明快的曲调,如泣如诉,感人致深,谁听了都说好。我心里常常纳闷:顾伯叔到底受了一种什么样的神秘力量驱使,竟能把每一首曲子都演奏得那样逼真传神、极富韵味……

顾伯叔一辈子独身,没结过婚。年轻时候,听母亲说他曾爱上过村里一个名叫杏花的姑娘。杏花姑娘也很爱他。两人时常一块下地干活。累了的时候,他们就坐在一起,假扮成《西厢记》里的张生和莺莺,一个拉琴,一个唱歌,说说笑笑,非常快乐。村里人都说他们是天生的一对。但因那姑娘的父母嫌他太穷,没同意这门亲事。在杏花结婚那天,顾伯叔独自一人孤苦伶仃地坐在村后山梁上拉着《西厢记》里“长亭送别”那段曲子,杏花姑娘听到那曲子,不顾一切地冲出迎亲的人群,向顾伯叔扑去,两人抱头大哭一场。

后来,虽然仍有同村好心人为他牵线搭桥介绍过好几个对相,可都没有成。人们都说他还在念着杏花姑娘,并经常听见他在月明人静的夜晚坐在他家门前的石阶上拉出的《西厢记》的曲子。月涌琴声,曲调缠绵幽婉,令人恻然……

那年我考上大学,顾伯叔已五十多岁。离家前一天晚上,父母正为我的路费和学费无着而忧心如焚。家里笼罩着一层愁情忧绪。可当我们全家人刚刚简简单单吃罢一顿夜饭,顾伯叔就拿着他那把胡琴摸黑到我家来了。

他当时银发稀疏,憔悴干瘦,看上去活像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

他问我母亲:“听说娃子考上大学没盘缠?”

母亲点了点头。

接着他二话没说就揭起衣襟,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慢慢打开,将一沓汗渍渍的柔软的十元抄票取出来向母亲递去。

母亲知道这是顾伯叔为自己攒的看病钱,无论如何也不要。顾伯叔见母亲一个劲儿推辞,倒有点生气了,说:“妹子你是看不起我,这点钱虽然不多,但是我的一点心意,再说你不是看见我身体好好的吗?没啥毛病。娃子年岁还小,又要去省城念书,千万不能耽误前程。”母亲只好眼眶湿润接过老人三百元钱。

接下来,他见家里气氛沉闷,就随手拉了几首节奏欢快明亮且极为喜庆曲子,使家里的气氛骤然活跃起来,并充满了喜气……

去年冬天,顾伯叔因病匆匆去世了。听母亲说,他老人家在弥留之际别的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指着那把挂在墙上的跟随了他一辈子的胡琴,给母亲说让她把它和他葬在一起。母亲恭恭敬敬地按他的意愿办了。

如今,我们虽然再也见不到他为我们拉奏胡琴,但那充满了他情和爱的丝丝缕缕的琴声却永远响在我们心里,一时一刻也不会离我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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