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融融,春气萌动,板结了一冬的土地,在晴和的丽日蓝天下终日暖人的熏风吹拂中,渐酥渐软,自然界的万物开始复苏。
星期天,闲来无事的时候,告别蜗居的都市,携妻带子漫步郊外田园陌上,触目所见的草绿树绿,既给人一种爽心悦目的快感,又给人一种蓬蓬勃勃的生机。
而当看到那盛开在村前村后、坡前道畔的一树树灿若云锦、飘曳似霞的桃花时,则又引起我别样的一种思绪和情致……
几十年前,当我还是一名年龄只有十三四岁的初中生的时候。我所在的那所土房土屋的乡村中学校园里,长着十几棵桃树。
这些桃树的树龄差不多都在百年以上。树干粗壮,枝叶浓密。
每年二三月间,那满树清香四溢、蝶舞蜂吟的桃花开得鲜红如火,把校园装扮得妖娆多姿、妩媚俊秀,使人感觉不到一点儿校园的偏僻和落后。
给我们当班主任的杨老师,在这个乡村中学已整整教了近三十年书了,亲手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学生。
无情的岁月已使她由一个相貌俊秀的清纯少女变成一个满脸皱纹的中年妇女。
在我上初三的那年春天,杨老师在讲台上正兴致勃勃地给我们讲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时,突然晕倒在讲台上,脸色发青,不省人事。
经医院诊断,她患了肝癌,且已到了晚期。
在杨老师即将离开人世的时候,学校领导亲切地问她还有什么要求时,她别的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面带慈祥的微笑,轻声说她还想看看校园里那满树的桃花。
校领导和我们把她抬到校园里的桃树下,并为她采来了一大把盛开的桃花。
杨老师顿时激动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一会儿看着树上的桃花,一会儿嗅着亲着抱在她怀里的桃花,最后带着恋恋不舍的神情,安详地离开了我们……
我想,她之所以如此深爱着这里的桃花,是因为这些与她相伴了几十年的桃花,既是她一生教书育人感情的最好寄托,也是她与她深爱着的一个个学生们作最后告别的一种最好形式……
在我的故乡,桃花是农人们把握节气、耕田种地的重要参照物。
每年三月份,桃花一开,农民们就都纷纷走上街头购买稻种,开始在自家的责任田里撒种育秧。
长久以来的实践已经证明,只有在这个时候撒下的种育出的秧质量才最好,秋天结出的稻谷籽粒才最饱满、最多,收成也最好。
在故乡,桃花似乎冥冥之中充当了主宰农民们耕作命运的“神”,也充当了与农民们心曲相通的亲密朋友。
所以农民们才对它怀有这样一种特殊的感情。
桃花自古以来就是诗人们吟咏描写的对象。
与桃花相关的诗词,在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文化长河中可谓浩如烟海。
它们如一颗颗璀璨的珠玑、似一朵朵馨香的奇葩,装点着我国古老而又博大精深的文学宝库。
我国春秋时期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诗句。
往后历朝历代还分别有“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桃花气暖眼自醉,春渚日落梦相牵”、“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鱖鱼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等数不胜数的优美诗句。
诗人们借助这些优美的诗句,或托物言志,或描情画景,尽传桃花的风姿神韵,感染力极强,读来让人如赏画、若饮茗、似品酒,兴味盎然,醇香满口。
我想,桃花之所以能在人间这么广泛地与许许多多人和事相连,能这么深沉持久地牵动着无以数计的人的情怀,具有这么丰富的文化内涵,主要还是缘于它的平民性,大众化。
因为它既不像某些娇态可掬、柔弱无力、只可“养在深闺”、不能经风雨见世面的花那样娇贵,也不似某些对水土和气候有严格要求的花那样挑剔。
它在乡村或城市任何一块土地、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种环境,都能蓬勃地生,茁壮地长,鲜艳地开,是一种民间的花、百姓的花、朴实的花。
它与普罗大众联系紧密、情感相通,在给了人们无穷美感的同时,还给了人们无尽的诗情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