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中,我早早起床,告别爱妻和蜗居,浴着缓缓扑面而来的飒飒秋风,沿一条绿树掩映、碧草扎织的小径,向月河走去。
早起的各种鸟儿,像一个个大自然的歌手,抑制不住自己对新来的一天的欣喜,在远山、近冈、村舍、树林引吭高歌。那优美如仙乐的声音,携着秋的爽朗,山的空灵,花草树木的芬芳,将沉睡在崇山峻岭中的月河唤醒。蜿蜒悠长的月河啊!顿时宛如一位年方二八的妙龄女子,轻睁睡眼,轻舒玉臂,从昨夜香甜酣畅的睡梦中醒来。那笼罩在河面上的淡淡雾霭,是她摇曳多姿的素色裙裾,那汩汩流淌的粼粼清波,是她温柔多情的双眸灵气的闪光……
河边滩地上,花生、芝麻、红薯、辣椒等农作物,已经成熟。花生茂密油绿的椭圆形叶片间,开着一朵朵金黄的小花,那花呈五角星状,与绿叶互相映衬,点染得绿叶分外金贵;芝麻高高的枝秆上,结满一个个鼓鼓饱饱的荚,那荚一律向天裂开尖尖的小嘴,仿佛顽皮的孩童在这象征收获的季节,掩饰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向天开怀大笑。而荚中那一粒粒玲珑精巧的白色籽粒儿,就是他们一颗颗洁白如玉的小牙齿;红薯长长的藤蔓和绿叶,互相交织,编织成一片片翡绿的地毯,东一片,西一片,将土地遮盖得蓬蓬严严,酷似哪位画家用画笔涂抹在大地这张巨幅画纸上的油画,赏心悦目;辣椒秧的枝头上,垂吊着一个个或红或绿或紫的辣椒,红、绿、紫三种颜色,在晨光映照中,格外醒目。徐来的晨风吹过,它们摇来摆去,如火苗闪烁,似翡翠摇荡,把月河的秋色渲染得分外鲜亮……
前面的山坡上,是一片橡树和板栗树杂生的树林,厚实而茂密的橡树、板栗树叶,经过春的萌芽,夏的历练,已褪去稚嫩及冲动,呈现出深沉静穆的色调。如一个人经过童年和青年,进入中年的成熟,进入生命的睿智。它是月河在用一种无言的哲思启迪我们人类,让芸芸众生在日复一日永无休止的滚滚红尘跋涉中,思考生命的意义,从而筚路蓝缕,自强不息,完成一次生命从春到秋的升华,使自己平凡的人生最终摆脱庸俗的困扰,名利的束缚,得失的牵累,爱恨的羁绊,进入一种超凡脱俗、高华豪迈的大境界。
紧偎河边的一户户人家,有的粉墙黛瓦,有的灰墙红瓦,房前屋后的树木上,柚子逐渐变黄,柿子逐渐变红,屋檐下,树杈上,或悬挂着一串串金黄的玉米穗,或垂吊着一串串火红的辣椒。这一切都显示着勤劳质朴的月河儿女生活的殷实。而那缓缓从错落有致的房顶升起的袅袅炊烟,从鸡舍牛栏羊圈传出的鸡鸣牛哞羊咩,则昭示着月河千百年生生不息、延续不辍的人间烟火。而一条沿河岸通入村中的水泥马路,则酷像一条生命的脐带,把月河同外面大千世界联系在一起,使月河冲出大山,走出封闭,走向正在巨变的中国社会日新月异、精彩纷呈的火热生活,走向日思夜念的梦境。
远处水流喧哗的河面上,飞虹般架着一座腾空而起的崭新桥梁,接通南北,平坦宽阔,车流来往,美观漂亮。那是三年前才通车的十(十堰)天(天水)高速公路专用桥梁,既以雄宏威武的气势向人们彰显着人类的聪明智慧,传达着大时代一日千里的行进速度,又为古老的月河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融入深厚丰沛的人文风采。
月河是汉江一级支流,发源于汉阴县凤凰山主峰铁瓦殿北麓,流经汉阴平梁、城关、涧池、永宁、蒲溪、双乳等地,一路穿山跨谷浩浩荡荡向东,在汉滨区马坡岭以西许家台子红莲村,汇入汹涌澎湃的汉江。其水流奔走流淌形成的一块块冲积扇平原,土地肥沃,稼禾茂盛,一年四季瓜果稻菽飘香,是安康市重要的产粮地。随着时代的进步,社会的发展,她会更加日新月异,焕发出愈发迷人的光彩。
河流不仅是人类赖以生存的亲密伙伴,还是人类文明发祥的母体。千百年来,人类为了繁衍生息,总是逐水而去,依河而居,不同民族因此才得以发展壮大,创造出丰富多彩的文明成果,孕育出无数思想、文化、科学、艺术、文学巨人,给这个本来单调枯燥的世界增添无穷魅力。莱茵河不仅养育了德意志民族,还造就了托马斯·曼这样的文学巨匠;塞纳河不仅养育了法兰西民族,还抚育了巴尔扎克这样的文学泰斗;密西西比河不但养育了美利坚,还培养了威廉·福克纳这样的文学大师;顿河不仅养育了俄罗斯,还熏陶出米哈伊尔·肖洛霍夫这样的伟大作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以上作家所创作的《布登勃洛克一家》、《人间喜剧》、《喧哗与骚动》、《静静的顿河》等在全世界有着广泛而深远影响的鸿篇巨著,永恒经典,亦是河流的产物,河流的结晶。
我庆幸自己是月河的子民,在与她日复一日朝夕相处中,不但得到她母亲般的滋养,还得到她灵感的启发。在我生命的原野上,不断开放出一朵朵属于自己的绚丽多彩的鲜花,它们给生活以色彩和芳香,给世界以文明和思想。
我愿月河那源远流长的粼粼清波,永生永世,在我宽厚博大的心灵的沃壤上流淌、流淌、流淌……
(说明:此文发表于《羲之书画报》《安康日报》《陕西电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