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命是母亲从死亡线上抢夺回来的,他深深地感谢母亲……
那是他七岁那年深冬风雨交加的一个夜晚。白天还欢蹦乱跳如一只小兔子的他,吃过晚饭刚在床上躺下,就因患急性脑炎,浑身发烧,口吐白沫,眼光发痴,很快昏迷过去,人事不省。吓得没经见过什么大事的年轻母亲顿时两眼茫然,抱着孩子呼天抢地地大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好心的邻居们听见她伤心的哭喊声后,都纷纷摸黑从家里跑过来,让她赶紧把孩子抱到小镇医院去治疗。经过这么一提醒,她才忽地如梦方醒,从床上扯下一床小棉被胡乱裹在孩子身上,急急忙忙、失魂落魄地不顾一切夺门而出,冒着寒冷的风雨向小镇医院跑去。
经过医生检查,发现孩子的心脏已经基本上停止了跳动,呼吸也差不多没有了。只好伤心地对她说,孩子已错过了最佳抢救期,救不过来了,让她把孩子抱回家处理后事。听着医生沉重的话语,看着医生淡漠的表情,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仅仅才几个钟头光景,难道自己就要从此和心爱的孩子永别?分处两个谁也再也见不到谁的世界?
看着怀里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的孩子,听着急诊室外茫茫黑夜里肆虐的风声雨声,可怜无助的她一急之下突然跪到医生面前,一声声撕心裂肺地哭诉着央求医生,一定要帮她救活孩子,因为孩子的父亲已在一年前的一场车祸中不幸死去,她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其他什么亲人,孩子是她今生今世唯一的指望和精神支柱,如果孩子去了,她也不想活了。尽管医生们被她撕心裂肺的话语感动得泪水盈盈,啜泣不止,但还是很遗憾地向她说了无力挽救孩子生命的话语。
她已经悲痛欲绝地抱着孩子,踩着湿滑泥泞的镇街走出小镇了,但还是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会死。于是就怀着最后一线希望,抱着依稀还有几丝气息的孩子向位于县城的县医院跑去。因为她知道那里的医疗条件好,医生医术也高。可是县城离小镇有三十多里地,其间又沟沟坎坎,坡坡梁梁,地形复杂,路窄道险,再加之风雨交加,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独自一人抱着个半死不活的孩子要赶到那里谈何容易。
可为了救活孩子,她什么也不顾了,毅然决然地紧紧抱着孩子发了疯似地争分夺秒向前跑去。衣裤淋湿了,她不怕;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割着她的脸颊,她也不怕;脚下打滑摔倒了,她爬起来……以至到达县医院的时候,她不但全身泥水,面目全非,还累得筋疲力尽,无一丝儿力气,真想一头倒在地上永远再也不起来。
经过医生二十四小时连续不断的全力抢救,孩子终于活过来了。当她看见孩子那双睁开的美丽的小眼睛,听着孩子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喊来的“妈妈”的声音,她骤然泪水淋淋,惊喜地一头扑到孩子身上放声大哭。那近三天来积压在心头的像山一样沉重的焦灼、忧虑、害怕的复杂情绪……统统同泪水一起释放出来……
如今,母亲已经青丝渐退、白发染霜,他也早已大学毕业。在经过一番艰苦的打拼后,他已成为这个陕南小城里一家年销售业绩很好、经济效益很不错的公司经理,成了一名事业有成的成功人氏。而当有人问起他一生中什么东西最令他难忘时,他会毫不犹豫地说:那夜风雨……
(说明:此文发表于《农民日报》、《西北电力报》、《陕西工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