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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保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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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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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里的孩子

这些天来气温骤降,天气冷得出奇。好多年都没经受过严寒考验的陕南人,一下子都招架不住了,纷纷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和棉袄,个个都像南极洲臃肿笨重的企鹅一样,浑身上下鼓鼓饱饱,行动不便。昨夜一阵狂呼大叫的寒风刮过后,早晨起来又下起大雪。没多大一会儿光景,雪就覆盖了远山近树、楼群房舍、道路田园……天地间一片洁白。人们都躲在家里,围着蜂窝煤炉取暖。

下午时候,我独自一人在厂区外山坡的小路上散步。怀着久违了的激动忘我之情,观赏这近十年来都没见到过的茫茫雪景。此时天空中飞花扯絮般的雪虽然停了,但刀片似的料峭寒风还在恣肆无忌地刮着。只见路边光秃秃的树枝上的积雪时不时的被风吹下来,有的噗噗响着落在地上,有的随风在空中飘散,如烟似雾,甚是壮观……

过了不大一会儿时间,在我前面一百多米远处一段陡峭的路段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背着满满一背篓湿湿的松枝的孩子。这孩子是上山砍了柴的,正往家里走,约摸十一二岁样子,身体瘦削,面色黧黑,穿一件洗褪了色的棉袄。由于背的东西太重,他的身体被压得像虾一样往下弓去。走起路来十分吃力不说,脚下还不断打滑,身体歪歪倒倒,很不稳当。要不是路边几棵稀疏的树干偶尔可以扶扶手,他早就连人带背篓一起滚到山下深深的山谷里去了。

看着此情此景,我动了恻隐之心,禁不住加快脚步往他跟前走去,想帮他一把。可还没等我走到他跟前,他就因脚下一滑,连人带背篓向山下滚去。我顿时被惊吓得目瞪口呆,毛骨悚然,微微出了一身冷汗。所幸的是,他往下滚了约十几米远时,被两棵彼此离得很近的歪爬着的胳膊粗的青棡树挡住了。人和背篓被卡在两根树干之间。等我抓着荆藤和野草,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脚下的虚实,一步步下到路坎下来到他跟前时。那孩子已从压在他身上的重重的背篓下爬出来。不仅满头满身是雪,连眉毛也被雪染得粉白。稚气的小脸蛋儿上还被野刺划出几道细细密密的印痕,鲜红的血红丝线似的流了出来,顺着面颊往下滑去,在白白的雪地上滴出一个个米粒大的红色斑痕。尽管如此,这孩子还没有为自己刚才所经历的那一幕所吓倒,也没为自己受了点儿伤而伤心气馁,而是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神情十分坦然镇定地搬弄着自己的背篓。只是因为天太冷,他的嘴皮被冻得微微有些发青,身体时不时在阵阵袭来的寒风中哆嗦几下。

我帮他把背篓和柴禾吃力地抬到路上去,问他下雪天为啥还要出来砍柴。小家伙用感激的目光打量了打量我,然后转过头往东边坡坎下被白雪盖得严严实实的家里看了看,低头不语。可在我一再追问下,他才抿抿嘴唇笑了笑,有几分腼腆地说,他的爸爸妈妈都到广州打工去了。家里只留下他和已七十多岁的爷爷。这几天天气骤然变得十分寒冷,家里没有烤火的柴禾。今天早晨爷爷本来要上山来砍,可他见他人老力怯,再加之大雪把什么都盖住了,看不清路,他怕爷爷摔倒出事,就没让他来。自己下午放学后,连饭都没顾上就吃背着背篓拿着镰刀上山来了。听到这里,我的心里陡然“咯腾”响了一声,想到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同时也禁不住对眼前这个这么懂事、这么体贴爷爷的孩子暗暗佩服起来。

末了,他回家时,我执意要帮他把柴禾抬到他家去。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好在这儿离他家已经不远,且剩下的一段路也比较开阔平坦,不会再有啥危险,我才没随他去。可看着他背着背篓在雪地里吃力地行走着的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却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滋味……

(说明:此文发表于《中国气象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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