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一进入公历十二月中旬,陕南的天气就骤然变得一天比一天寒冷,一天早晨起来准备去单位办公室上班,只见窗外天色阴沉,呼呼嘶鸣狂啸不止的大北风吹得光秃秃的梧桐树枝左摇右摆,互相拍打,不时发出啪啪的响声,透过窗玻璃看花园的地面,枯黄的杂草和低矮的绿篱上,结着厚厚一层白花花的寒霜,估计此时室外温度在零下五六度左右。为了御寒保暖,临出门时,妻子拿出前不久她才从超市给我买的一条毛绒绒的羊绒围巾戴到我脖子上,蓦然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细说起来,我自十八九岁考上大学离开家乡去外地求学,再到参加工作,至今已有近三十年没戴围巾了。不过儿时在汉中平原西南部乡下汉江边老家,每年冬天我都是戴围巾的。
那时依稀还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晚期,我年龄还小,当时全民皆贫,缺衣少穿,一年四季穿着都很单薄简单,加之老家那地方冬天又特别寒冷,一入冬不仅天天冷风嗖嗖,寒气袭人,还常常雨雪霏霏,冰封雪裹,天寒地冻,气温动不动就在零下十三四度,屋里屋外冷得像冰窖一样,村里那些没有棉衣棉裤的人,不论大人小孩,男女老少,都被冻得成天浑身瑟瑟发抖,非常难受。
母亲见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还被冻得嘴脸乌青,手脚肿胀,耳烂唇破,很是心疼,一时又没有别的办法,就从手上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几个钱中,抠掐出丁点儿来,上街去给我们一人买了一条围巾戴在我们光裸裸的脖子上御寒。一戴上它,立即阻挡住室内室外冷风和寒气从脖颈对我们幼小瘦削身体的袭击,我们全身立时暖意洋洋。不但手脚及耳朵、嘴唇上冻疮很快痊愈,而且使我们整整一个漫长的冬天都始终感到是温暖的。
我清楚记得母亲为我买的第一条围巾是古铜色的,其上带有一些纵横交错的浅蓝色线条织成的格子,近三尺长,一尺来宽,纯棉制作,毛绒绒的,不但十分美观漂亮,戴在脖子上得到老师同学及左邻右舍大伯大妈羡慕夸奖,还特别暖和,以致我一连好多个冬天都不离不弃戴着它。
可令人非常遗憾的是,有一年快过春节前放了寒假,家里因没柴烧,我背着背篓、拿着砍刀去离家很远的一座山上一条深沟边高高的大土坎上砍柴时,那条围巾因没系好,冷不防突然从脖子上滑落,掉进大土坎下激流滚滚的深沟里,眼巴巴看着它被汹涌湍急的水流冲走,并很快消失得无踪无影。
失去了那条美丽温暖的围巾,我心里很难过,又怕母亲知道批评和责怪我,一连好多天我都躲避着母亲,不好意思见到她。可宽宏大度的母亲知道后,不但丝毫没有责怪和埋怨我,还叮嘱我以后千万不要再去山上深沟边那道大土坎那样危险的地方砍柴,并很快用她辛辛苦苦起早冒着严寒挑着担子去几十里地外县城集市上卖了菜的钱,又去商店给我买了一条崭新的围巾。
这条围巾淡绿色,带一些暗黑色花纹,同样是纯棉制作,两头缀有一些十分美观的流苏样绒球形坠饰,比上条围巾还要长还要宽还要厚,当然也还要漂亮,我非常喜欢。
我从十二岁到十八岁每年冬天都戴着它。它陪我度过了初中和高中漫长的六年学习时光,直到我十八岁那年以优异成绩考上大学离开汉中平原上的家乡,翻过秦岭走进有十三朝古都之称的西安,冬天在那个大都市里享受上舒心惬意的暖气,才没有再戴它。
在我心目中,那三条不同时段里的围巾,代表着妻子、母亲对我深深的挚爱,蕴含着她们对我浓浓的亲情。
在我们人生的旅途上,能够时时处处得到自己亲人的一份关爱,享受到他们的一片温情,应该说我们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其实再细细想想,也正是由于亲人们慷慨无私地给予了我们这点点滴滴的爱,丝丝缕缕的情,才使我们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日积月累,成就我们各自丰富多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