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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保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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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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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荷冬韵

季节轮替,时序更迭,夏秋两个叶绿果黄的季节早已远去,光阴不知不觉进入公历十二月份,这日独自外出散步,路过住地小区附近一个位于山冈之下、田畴之中的硕大的荷塘,那满塘碧水中屹立着的一片片密密麻麻干枯的荷叶,蔫头耷脑,俯首垂耳,悬挂在一根根带刺的枯黄色茎秆上,有的如一顶顶绒线织成的帽子,有的像一块块灰黄色布片,虽无盛夏时节“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勃勃生机,倒也有一种凄寂静穆的闲逸之美,别有一番韵致。

此时是上午八九点钟光景,因天色太阴沉,太阳出不来,漫天漠漠云影如铅灰样笼罩在荷塘上,投影在碧水中,荷叶都静静站立着,悄无声息,昨夜降下的繁霜,如一层白白的脂粉,涂抹在每片枯萎的荷叶上,仿佛给荷叶披上一层淡淡的白色素纱。那些间杂生长在荷叶间被寒霜打杀得金黄的菖蒲、水芹菜、鸭舌菜、节节草等植物,虽然与此时的荷叶一样,也了无绿意,但它们却与荷叶共同构成一幅寒冬中的残荷败草写意图,画面简约素雅,意境舒朗清远,酷肖当代著名画家吴冠中先生笔下那一幅幅超群绝伦的残荷写意画作,笔峭意隽,极富情趣和美感。

往前走十多公尺远,绕过塘边几棵光秃秃的高大的柳树和白杨树,刚到得一个山湾儿里,蓦然听见唧的几声声音尖细的鸟鸣,举目循声望去,只见五六只眼如花椒籽、嘴喙尖长、翅羽淡绿、腹毛微黄、身形虽小却十分俊美的叼鱼郎,从我前面倏地急急飞去。仔细一看才晓得,原来这些小东西本是栖息在早就片叶不存,惟余一根根光枝秃干儿的柳树和白杨树上的,受到我这个突然闯入荷塘边的异类惊吓,才仓皇飞离树枝离去。不过它们并没飞出多远,就纷纷降落在荷塘中,用细小的爪子紧紧抓住一根根枯黄的荷叶茎秆或一片片荷叶,趴在茎秆中间或站在荷叶顶端,一边不停转动着灵活小巧的脑袋东瞅瞅,西看看,呼朋引伴鸣叫着,一边向塘中的水里察看着,寻找小鱼小虾或螃蟹泥鳅等可餐可食的小动物。

叼鱼郎学名翠鸟,是江河湖海、沟渠池塘,以及水库沼泽等地常见的鸟类。因为这些地方泥水中一般都自然生长着泥鳅鱼虾,螃蟹螺丝,甚至蚌壳鳝鱼等营养极为丰富的天然美食。叼鱼郎极为喜食这些东西,故而它们一生基本上都围绕着这些地方活动。加之上天赐给它们一张既长且尖的嘴喙,只要它们在这些地方发现捕食对象,往往一个猛子扎下去,就能十拿九稳把它们逮住,使它们成为自己盘中餐。由于长年四季捕食鱼虾泥鳅、螃蟹螺丝鳝鱼等腥味极重的东西,所以它们居住的洞穴中都有极为浓重的腥气。我小时在老家割草时,不经意间常在水库堤坎、悬崖峭壁、池塘大堤上发现一个个叼鱼郎洞穴,亲自见证了这一切,所以对它们非常熟悉且印象深刻。

不多一会儿,荷塘北边突然刮来一阵寒冷的北风,堆积在北边天空中的一团团乌云随之往荷塘这边涌来。转眼工夫,荷塘不仅光线愈发阴晦黯淡,连塘中水面上荷叶也随风一起左右摇摆起来,打眼看去,恍若一个个身材纤细曼妙、气质高雅脱俗的芭蕾舞演员在光可鉴人的镜面上缓缓起舞。而荷叶在摇摆中发出的那一声声单纯无杂、清丽爽朗的嚓嚓声、沙沙声,灵动婉约,起伏不定,则极像一首旋律优美的原生态音乐,飘曳在荷塘里,萦绕在田野间,给这满目萧索的冬日荷塘平添一种诱人的魅力。

大约十多分钟后,天空厚厚的云层里,忽然开始窸窸窣窣下起冬雨。雨势虽不像夏日那样急骤凶猛,气势浩大,但也细细密密,无边无际,落在人脸上,明显有冬的寒意,而落在荷塘里,不但在碧澄如玉的水面点开无数细小的涟漪,还击打得干枯的荷叶不时发出连续不断、繁密急促、响亮悦耳的唰唰唰唰声。

由之我禁不住忽然想起古典名着《红楼梦》第四十回中林黛玉说的一句话:“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喜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

雨打枯荷,音韵绵延悠长,凄凉峻切,自有一种天然意趣和诗意,连唐朝著名诗人李商隐(又名李义山)听了都十分着迷。以致他在自己创作的《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一诗中写出了“留得枯荷听雨声”的千古名句。林黛玉因极喜李商隐这句诗,不知是她记错了,还是她有意为之,将诗中的“枯”字改成“残”字。不过不管是李商隐的“留得枯荷听雨声”也好,抑或是林黛玉的“留得残荷听雨声”也罢,都是极为传神地描写雨打残荷声声入耳中听的优美诗句。

看着眼前这满塘残荷,再想想它们在夏天炎炎烈日下叶色葱郁、繁花盛开、香远益清的壮丽景象,不由得又引发我关于生命的思考……

大自然中,一切生命都是有轮回的,其从萌芽到鼎盛到衰落,进而再从衰落走向繁兴,总是这样一次次不断循环往复和次第演进着。

就像我面前这残荷,现在的枯萎衰落,完全是为了明日的再生。它们静静地站立在泥水中,是在积蓄力量,是在孕育未来,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时节,它们定会再次冲出泥淖,满塘葱绿,满目生机。

所以说,残荷也向我们诠释着一个生命的哲学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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