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满山红叶时

文章用这个题目，并不是为了借老一代电影表演艺术家吴海燕、丁嘉元、何麟、高英、马冠英等主演的同名电影《等到满山红叶时》沽名钓誉，也不是为了附庸风雅，而是觉得这个题目有意味，并符合我这篇文章所要描写的内容。

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秋季，我在陕南一座大山里住村扶贫，天天与村里老百姓在一起，一起同他们下地干活，一起跟他们吃住，一起与他们谋划脱贫致富的途径。

有一天天快黑时，我去村子北头一家居住在一个大山顶上的人家办完事，回住地时途经一道高高的山梁。此时夕阳衔山，夜幕快要降临，寒冷的秋风从山梁下一道深深的峡谷里呼呼吹来，不仅吹得我周身寒冷，瑟瑟发抖，还吹得山梁左右两边陡峭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的黄栌树左摇右摆，沙沙作响。因此时已是深秋时节，黄栌树上的叶子经初霜打杀全都变红了，且红得如血如火，如霞如彩，在夕阳映照下发出耀眼的光辉，在秋风吹拂中飘袅摇曳，看上去非常醒目壮观。

此时我突然想起自己刚才与山顶上贫困户家主人谢茂才签下的养殖协议，叫他好好饲养我前几天才送给他家的那8只山羊，力争养到明年这个时候，也就是明年公历十月下旬出栏，为他家换一笔钱，从而使他家脱贫。

明年这个时候，是收获的季节，也正好是我眼前这满山黄栌树叶鲜红如火的时候。这是不是冥冥之中上天有意安排我在这样一个吉祥的时刻与谢茂才签下这个养殖协议？预示着我对他家的帮扶会红红火火获得成功？我心里不仅骤然涌起一阵欣喜，还暗暗期待明年满山红叶时这个时节的到来。

谢茂才家是我住村帮扶的这个村子里30多户贫困户中最贫穷的一家。

他家贫穷的原因主要有四个：一是他家住得离人户远，独家独户居住在一座大山顶上，附近两三公里内不但没有人烟，而且交通不便，由村里通向他家的路仅有一条又窄又陡、两边长满刺藤杂草的泥土小路；二是他家四周全是乱石嶙嶙的荒山，只长些灌丛野草之类，连像样的几棵树都没有，根本无法耕作种植粮食、蔬菜之类；三是他家五口人中，除了谢茂才，两人有病，一人长期不在家，一人在二十多公里外的镇上上中学。四是他家唯一的经济来源是谢茂才老婆在南方打工挣的不多一点钱和谢茂才在照顾两位有病的老人间隙去山上挖党参、半夏、道挂牛、天花等药材去镇上中药铺卖了换回的那点微薄收入。

谢茂才两口子一年到头拼死拼活挣的那几个钱，除了买米买面糊口，其余全花在为两位老人看病和供孩子读中学上，而且还欠着山下亲戚朋友很多责。

他家除了几间墙壁和房顶到处都透风的石头房子及两个老旧的板柜、三张简易的柴床、几床破旧的被子、一个灶台、一口铁锅、几个碗瓢、一个水缸和两把镢头、四五条板凳外，别的什么也没有，真是穷得叮当响。

我从一年前一进入这个村子，就把这家人当成重点帮扶对象，曾多次去谢茂才家与谢茂才面对面交谈了解情况，并同村委会干部商量对他家进行帮扶的对策。可想来想去除了用本来就少得可怜的那点扶贫资金定期给他家买点米面油菜等生活必须品外，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让他家在一年半载或更短时间内脱贫。

第二年十月上旬，我大约十多年未见的一个在南方开着一家儿童玩具厂、自己当着老板的关系一向很好的中学同学，从南方回到老家与我意外邂逅，问我近来在干什么，我说在乡下搞扶贫。他马上说这可是一项很不好干的工作，并主动问我有什么需要他帮助的吗？我马上眼晴一亮，把我帮扶的村里谢茂才家的情况给他详细介绍了一下，并告诉了他我想帮谢茂才家脱贫但一是缺钱、二是找不到帮扶方法等满脑子苦恼。

这位同学毕竟是在外闯荡多年见多识广的人，马上说，根据你介绍的情况，谢茂才家只能靠山吃山搞养殖，养猪需要大量饲料，成本太高，养鸡需要严格的防疫，闹不好鸡得了鸡瘟，一两天鸡会死光，血本无归，养牛牛长得慢，见效不快，还是养羊划算，一是他家附近全是山，有天然的草场，羊一年四季都有吃的，食物不贪任何成本，二是羊繁殖能力强，生长也快，只要羊群里有公羊母羊，每年都可以生小羊羔，这样只要一次性将资金投进去，就可以形成良性循环，年年不仅有养大成年的羊可以卖了换钱，还不停有小羊羔成长起来。

老同学一番话顿然使我茅塞顿开，我立即认定养羊是谢茂才家脱贫的最佳途径。但我马上又问他，小羊羔呢？买小羊羔的钱从哪来？他轻松地向我摆摆手说，这个不成问题，我可以无尝捐两三万元帮谢茂才家买羊羔。

我当下就激动得热泪盈眶地紧紧握住老同学的手，连说谢谢！谢谢！！并夸奖他干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接下来我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谢茂才，并让他赶紧用木头和茅草盖一个简易羊圈。

谢茂才高兴地喊来他山下几个平日关系十分要好的亲友，仅用四五天时间，就在他家房子东边厨房边空地上用木棒和茅草盖起一个大大的羊圈。

等同学捐献的三万元到账后，我立即乘车去邻县一家羊种场，买回8只公母皆有、最适合本地水土和气候饲养的波尔多小山羊送到谢茂才家。

为了顺利实现既定目标，防止中途羊羔还没养大就被谢茂才卖掉或宰杀了吃肉及卖肉，我还让谢茂才与我签订内容如下的书面协议：一、在明年十月底小羊羔未长大前，不允许养殖户以任何原因卖掉任何一只羊；二、在明年十月底小羊羔未长大前，不允许养殖户宰杀任何一只羊卖肉或自己吃肉；三、待明年十月底小羊羔都养大并繁殖的有小羊羔后，养殖户可酌情变卖部分成年的羊，但不允许卖小羊羔。四、如果养殖户不遵守此协议，住村帮扶人员可随时对养殖户进行处罚。

谢茂才看完协议拍着胸脯向我保证，自己将完全无条件遵守协议里规定的每一条内容，并迅速在协议上签了字摁了红手指印。

后来在谢茂才起早贪黑、不辞辛苦的精心饲养和照料下，到第二年十月底满山红叶时，八只小羊羔不仅全部迅速健康成长得像牛犊子一样又高又大又肥，还顺利繁殖出十几只漂亮可爱的小羊羔。这样谢茂才卖了六七只老山羊，一下换回四五万元红彤彤的钞票，不但还完亲戚朋友的责，还顺利脱贫，生活也一下子滋润起来。谢茂才和他老婆孩子、老父老母都高兴得不得了。

我也为自己能让一个大山里的贫困户脱贫由衷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