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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保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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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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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小石磨……

今年“十·一”国庆节放假回到汉中南郑老家,于一个秋雨霏霏、暮色渐浓的黄昏,闲下无事在老屋房后转悠时,突然无意间看见屋檐下一个不为人注意的旮旯里码放的两捆干枯的麦草下,放着我家那台已有好多年没再看见也没再使用的小石磨。

暮色、细雨、麦草、灰土……虽使蜷缩在一角的这台小石磨显得十分落寞而凄凉、陈旧而寒伧,但它却依旧蓦然触动了我的心,引发它曾经深深留在我脑海里的记忆,并牵起我对它一腔绵绵眷恋之情……

这种小石磨,是家乡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无电无打浆和无粉碎各种粮食的机器时常用的器具。它在家家户户磨豆浆、米浆、米粉、麦面、包谷面、辣椒面、花椒面等东西时,发挥过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我印象里,当时我们整个村子100多户人家,拢共也就只有那么六七台小石磨,且都安放在那些家庭经济条件较好的人家。它们在全村四五百号人日常生活和年节中一直劳作不止,忙忙碌碌,不仅大大方便了大家生活,还为整个村子增添了浓浓的人气、烟火气、生活气、节日气,甚至可以用“居功至伟”来夸奖它。

小石磨是用家乡大山里出产的一种质地非常细腻坚硬的花岗岩做成的。因当时农村没电,也没有电动切割、打凿及研磨工具,它们全是由吃苦耐劳、毅力顽强的石匠们一天天、一月月、甚至一年年一锤锤、一凿凿、一錾錾坚持不懈用人力精心打造出来的,费时费工费力,成本非常高,故而价钱也就很不便宜,一般经济条差的人家根本买不起。

但好的一点是,那些有小石磨的人家,大都不啬皮,基本全把小石磨安放在自家屋外房檐下檐廊里,这样既方便自己使用,还可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向全村开放,只要主人家没使用,谁家想磨点东西,不论大人还是小孩,也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上门给主人家打声招呼,就可推动小石磨磨自家想磨的东西。也就是说,这些小石磨虽然表面上看是有主人的,但实际上全村家家户户都可以使用,跟公共设施差不多没什么两样。

它拉近了村子里人与人之间距离,融洽了乡亲乡邻关系,增进了男女老少亲情,并形成了家庭与家庭间互帮互助的良好风气,为和谐乡村建设出了力。

小石磨主要由大大小小八个部分组成,即磨盘、下磨扇、上磨扇、磨轴、磨脐、磨齿、磨眼、磨耳。

磨盘大致形状为椭圆形,很有点像南瓜籽,专门在一处地方留有一个向外伸出大致三十多公分的长嘴,为小石磨磨出的东西往外排放的出口。磨盘中间固定着小石磨的下扇,下扇与磨盘外沿之间那个七八公分深、五六公分宽的凹槽,为盛接小石磨上扇和下扇间磨出来的流质或粉状东西的地方。小石磨下扇和上扇均为圆形,直径相同,薄厚一样,在它们相互接合的平面上均凿有一些长短不一、方向不同的凸棱起来的粗线条,为小石磨的磨齿。小石磨下扇最中心的位置安装着一个六七公分长的青冈木做成的非常耐磨的圆柱形木桩,是小石磨的磨轴,与磨轴对应的小石磨上扇最中心的地方一个凹下去的圆孔为磨脐。小石磨上下扇重合在一起磨东西时,上扇就是将磨脐套在磨轴上,在人力推动下围绕磨轴顺时针旋转,通过上下扇磨齿间的相互咬啮、挤压,将东西磨碎磨细的。小石磨上扇从上到下开凿着的一个通透的圆孔,是磨东西时往小石磨里填料的专用通道。而小石磨上扇侧面开凿的一个深约七八公分的方形凹孔上安装着的一个中间从上到下垂直开着圆孔的方形木块,为小石磨的磨耳。人们用小石磨磨东西时,就是用力推着磨耳,让小石磨上扇一圈圈转起来的。

用小石磨磨东西,可一个人,也可以两个人。

不过一个人时,磨东西的人既要用手推着磨耳让小石磨一圈一圈旋转,还要不时停下来往磨眼里填东西,费时费力不说,效率也不高。而两个人时,一个人可专门站在离小石磨约三点五公尺左右远的地方,用一个一头勾扎在磨耳木孔里的三公尺长的“丁”字形拐耙,推着小石磨不停旋转,另一个人专门站在小石磨旁边往磨眼里填东西,相互默契配合,心无旁鹜,各干其事,不但省时又省力,还达到事半功倍效果。

村子里小石磨最繁忙的时候,是每年春节快到前那十多天到二十天左右,因为这段时间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过年自己吃和招待客人的东西,诸如豆腐、臭豆腐、豆豉、元宵、粉蒸肉、米皮等。

要做豆腐就得磨豆浆,要做臭豆腐、豆豉就得磨花椒面、辣辣面,要做粉蒸肉就得磨包谷面,要做元宵就得磨米粉,而要做米皮必须磨米浆。所以村里那六七台小石磨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的工作量,都被家家户户要磨的各种东西排得满满的。

几台小石磨每天从晨曦初露到晚上半夜三更,几乎一刻不停被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推得陀螺一样团团转,致使不管置身村子哪个地方,不但能随时听到小石磨旋转的咯吱咯吱声,和豆浆、米浆从小石磨磨槽口流进水桶的哧溜溜溜声,还能闻到不绝如缕的豆浆味、米浆味、米粉味、辣椒面味、包谷面味和花椒面味,使整个村子既洋溢着一股浓浓的年味,还呈现出一种浓浓的烟火气,更构建起一个人人欢欢喜喜辞旧迎新,准备欢度佳节的快乐祥和氛围……

我家本来也一直没有小石磨,平日和逢年过节要磨点什么东西,都是和别的没有小石磨的人家一样,不是去东家磨一次,就是去西家磨一次,宛若打游击一般。可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家里经济条件稍微好转点儿后,为方便自家使用,父亲就拉着架子车去县城集市上买回一台小石磨。

他用胡基(一种修房砌墙用的干长方形土坯)在我家厨房外宽宽的檐廊上,砌了一个高约一公尺二三左右稳稳当当的四方形土台子,然后把小石磨安装在上面。

自那台小石磨一安装好,就隔三差五不断有左邻右舍各种人上门来磨东西,弄得我家院子里成天闹哄哄不得安宁。面对此情此景,父母不但没嫌弃和责怪大家,反而还不时给来人递个凳子端杯茶水发根纸烟什么的,热情接待,笑脸相迎,并诚心诚意口口声声说欢迎大家来我家用小石磨磨东西,使得每个来磨东西的人如沐春风,如饮蜜汁,心里乐悠悠、甜滋滋的。

以后随着国家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经济的快速发展,不但电从城市牵进了农村,各种性能先进、价钱便宜、便捷适用的粮食打浆、粉碎机器也逐渐在农村家庭普及。

人们磨豆浆、米浆,有快速、高效的打浆机,人们磨包谷面、辣椒面、花椒面、米粉,有专门的粉碎机,再也不需要费时费力且效率低下的小石磨了。

从此,我家那台小石磨和村里其它人家那六七台小石磨,就逐渐被淘汰、遗弃和淡忘。

但不管怎样,当我今天在老家屋后再次看见我家那台老旧过气的小石磨,还是为它以及村里其它那些也早已不为人注意,也早已不被人使用,全部闲置在村子旮旮旯旯的小石磨,陡生一种深深的眷恋之情。

因为它们毕竟在家乡过去生产力水平低下、生活贫困的岁月为我们发挥过重要作用,做出过无论怎样也让人难以忘记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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