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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保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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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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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碾子情……

碾子,一种早已退出家乡人生活的农具。它曾在一个十分漫长的历史时期里充当着家乡人们粮食及杂粮等东西碾磨加工的工具,为家乡世世代代人生存、生活、发展提供了很大方便,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它的主要功能是,为乡亲们碾磨各家各户需要的米粉、麦面、玉米面、芝麻面,以及红薯面、辣椒面、花椒面等种种粉状类东西。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无电无粮食加工机械的时代,它是乡亲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有力帮手,也是一年四季默不作声、任劳任怨竭诚为乡亲们服务的好朋友。

在我印象里,一台碾子大致由四部分组成,即碾盘、碾磙、碾轴、碾框。

碾盘是一个用花钢岩做成的直径约4至5公尺的圆盘。表面上凿刻着的那些辐条状沟槽,长短不一,方向有别,向四周发散开去,是与碾磙上雕凿着的一根根棱线相啮合,碾碎粮食及杂粮的牙齿一样的利器。

碾磙是一个用花钢岩做成的圆柱形石磙,周围开凿着一根根相互平行并距离相等、长短相同的竖条状棱线,通常重400多斤,直径1公尺左右,长约1.5公尺,是与碾盘互相配合碾磨粮食和杂粮的主力军。

碾轴是一根端端正正插栽在碾盘中心孔洞中,且一直深扎进碾盘下泥土里的实心铁棒,长6至7公尺,粗如成年人胳膊。

碾框则是由4根质地坚硬的板栗木或青冈木做成的四方形木框,它套在碾磙上,框子一侧一根木头正中间钻出的一个圆孔里穿插着碾轴。它既是碾磙与碾轴连接的部件,也是人或牲畜推着碾磙绕着碾轴在磨盘上一圈一圈转动碾磨东西的“抓手”。

我那位于汉中平原老家的那个有着近200户人家的村子,只有1台碾子,安放在村子北边竹子和树木混杂生长的丛林边一块露天空地上。

这块空地是一块闲置着的三角地,既不属于村里哪户人家,也不属于生产队。由于这台碾子不知被村里人用过多少年多少代了,碾盘和碾磙上的齿痕已磨光磨秃,石匠每年都会来用铁锤敲击着凿子叮当叮当将它们开凿一遍,从而保证乡亲们能够继续使用。

它一天24小时安卧在那里,没人碾磨东西时,显得十分落寞和孤寂;有人碾磨东西时,不停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显得颇为热闹和富有生气。

小时候,这台碾子还是与我们这些贪玩的孩子关系十分亲密的玩伴。

记得八九岁时,我和村里一大帮孩子常来碾子上玩,不是爬到离地1公尺多高的碾盘上小鸟一样蹦蹦跳跳、吵吵叫叫,就是坐在碾盘上抓石子(一种儿童玩的石子游戏)、打三角板(一种用纸烟盒折叠成的三角形玩具),更多时候却是摹仿大人们,将一些从家里拿来的少量麦子放在碾盘上,由十几个身小力怯的孩子吭哧吭哧用力推着碾磙将它们碾碎,然后把碾碎的麦子捧起来放在一块细纱网上不停抖索,把和麦麸混杂在一起的细如粉尘的面粉过滤出来,最后再用水把面粉和成小面团,在碾子旁用石块支起的一个铁质平底罐头盒下烧起柴火烙饼子吃。尽管毫无炊事经验的我们把饼子烙得焦乎乎的,吃起来味道发苦,但它毕竟是我们亲自手制作出来的“饭食”,吃起来还是觉得十分香甜和开心。这种过家家的游戏,不但给了我们童年许许多多欢乐,还培养了我们生活的情趣,令我们永志难忘……

这台碾子最繁忙的时候,是在腊月间。因为每年一进入腊月,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为了做元宵,每家都要碾糯米粉;为了做粉蒸肉,每家都要碾玉米粉;为了做豆腐乳和豆豉,每家都要碾辣椒面和花椒面;为了蒸花卷馍,每家都要碾芝麻面;而为了搅红薯凉粉,每家又要将干红薯片碾成红薯粉……碾子旁边不仅成天排着等待碾磨各种东西的长队,还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绝。

特别是那个横卧在碾盘上的巨大的碾磙,要么被大人们推着一圈圈吱吱呀呀叫着从早晨到深夜不停旋转;要么被蒙着两眼的牛或毛驴推着一刻不停轰隆隆叫着旋转。在它重重的碾压下,只见铺撒在碾盘上的白花花的糯米、金灿灿的玉米、红彤彤的辣椒、碎小的芝麻粒儿、干绷绷的红薯片等,转瞬就全变成细小的粉末。整个村子里成天都能闻到一股股浓郁的糯米香、玉米香、辣椒香、芝麻香、花椒香,让村子充满一种吉祥欢快的年节气氛……

用碾子碾东西是一项非常费力的活儿,400多斤重的碾磙,若用人力来推,即使是一个成年人,推不了一会儿就会腰酸背疼,气喘嘘嘘,若用牛或毛驴等牲畜来推,过不了多久,牲畜也会浑身出汗,腿脚发软。所以为了提高碾磨效率和相互帮助,往住这家人碾磨东西时,那家人会主动来人和这家人一起推着碾磙旋转,有牲畜的人家还会把自家牲畜牵来,要么帮这家人推碾磙,要么把推碾磙已经推得筋疲力尽的牲畜换下来休息休息,让自家牲畜上去继续推着碾磙旋转。因此通过这台看似极不起眼的碾子,乡亲们之间不但建立起互帮互助的亲情,还建立起相恤相怜的善意,并把村子的烟火气推向一年当中的最高潮。

有一年除夕日下午,眼看着腊月就要结束,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村里无儿无女、无亲无眷、年逾八旬的孤寡老人明惠婶大年初一要用来包元宵的糯米粉还没有碾。明惠婶伤心地独自一人坐在家里无声地流眼泪。

母亲知道后,当下就撂下手头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所有活儿,立即去明惠婶家拿来糯米,风风火火赶到碾子旁,三两下将碾盘碾磙打扫干净,把那十来斤糯米铺撒在碾盘上,帮老人推着碾磙碾起糯米粉来。三四个钟头后,也就是夜幕降临、村里鞭炮声四起、家家户户马上就要吃年夜饭的当口,累得满头大汗、浑身疲惫的母亲才将明惠婶的糯米粉碾好。

为保证明惠婶明天一大早能和村里其他人家人一样吃上元宵,也为了老人今晚能够吃上可口的年夜饭,母亲拿出我家用红糖、核桃仁、芝麻、桔皮做成的元宵馅,加上明惠婶的糯米粉,在我家以极快的速度为老人做了三十多个圆溜溜、甜蜜蜜、香喷喷的元宵,又从我家碗柜拿来2个大海碗,把我家刚刚做好的一桌热腾腾的年夜饭里的肉、菜、米饭、炖菜等舀了2大碗,连同糯米粉、元宵一块摸黑给明惠婶送去。

当老人在昏暗的油灯下看到母亲送来的糯米粉、元宵和满满2大碗还冒着缕缕热气的饭菜时,一双昏花的老眼顿时感动得流出两行明晃晃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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