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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保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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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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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枣树

母亲又从遥远的乡下老家给我寄来一大包红枣儿,颗颗圆熟饱满,殷红发亮,宛如宝石,又似玛瑙,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甜香……

我立即拿了几个去厨房水龙头上洗净,迫不及待将一颗放进嘴里咀嚼起来,嘎崩脆响,甜香满口,丝丝如蜜糖般甘甜的枣汁沁入心脾,渗入肺腑,让人骤然感到周身舒爽。

这些红枣是我汉中南郑乡下老家一种独有的枣树上结出来的,圆圆的,个头尽管没有新疆大枣和陕北大枣那样大,仅有成人大指头蛋大,品相看起来也一般,但营养非常丰富,味道特别好,故而家乡人们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它。

枣树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树。它和其它很多易生树种一样,不讲地形,不选环境,只要是有一撮泥土和一丝水汽的地方,栽下就能成活,且成活后会很快往高往粗里生长。一棵指头粗、一公尺高左右的枣树苗,栽下后仅仅一两年就枝繁叶茂,迅速挂果。再加上它的果实“枣子”谐音“早子”,意为“早得贵子,人丁兴旺”,寓意吉祥美好,所以家乡人们都很爱种植它,无论哪家房前屋后,庭院道边,篱旁地头,甚至山坡树林,都能见到它们身影。

枣树在所有果树中算是一种形象极为平凡的树。因为它既没有核桃树的高大挺拔,也没有梨树的英挺伟岸,还没有杏树的细腻光滑。它浑身长满尖刺,终其一生最多也就长六七公尺高,且身躯大都歪爬弯拐,枝杈纷繁众多,皮肤粗糙干裂,到处虬结盘曲,仿佛一个个受尽生活磨难,历尽人间沧桑的农人一样,始终隐忍顽强地静静地站立在家乡大地上,一年四季栉风沐雨,负雪被霜,默默为家乡大地奉献上一抹抹绿色,平添上一颗颗果实,以一种不屈不挠的顽强意志追求着心中的梦想,诠释着生命的意义,让每个见到它的人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敬意。

它每年春末夏初四五月份天气渐热、万花开尽、满目苍翠的时候,才迟迟绽放出一朵朵花骨朵儿。

这些花骨朵儿皆淡黄色,五角星状,中间凸起一个圆台。圆台与花瓣间还有五根嫩闪闪、脆生生、粉嘟嘟纤若游丝的细柱。

它们密密麻麻,挨挨挤挤缀满叶色碧绿油亮的枣树枝枝丫丫,像小指甲盖儿一样碎小,看起来既没有出众的形象,也没有引人的容貌,还没有娇艳的色彩,实在卑微而不起眼,画家不来描绘它,摄影家不来拍摄它。可尽管如此,仍有不少人非常喜欢它,记得宋代一位名叫王溥的诗人曾在自己创作的一首名为《咏牡丹》的诗中这样夸赞它:枣花至小能成实,桑叶虽柔解吐丝。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又空枝。

我家共有两棵枣树,一棵在金牛山上那块面积有四五亩大的坡地边,一棵在住宅厨房山墙下。

它们都是父亲十七八岁风华正茂年纪时栽种下的。由于两棵枣树根下土层都很厚,含墒量都很高,四周无遮无挡,光照充足,再加之向来勤劳的父亲经常将一些圈粪、柴灰等农家肥挑去埋在树根下,经过几十年成长,两棵枣树都长得树干粗壮,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年年结出的枣子个大肉厚,浑圆饱满,打下来能装满满六七担。除了供我们全家大人小孩吃而外,还能挑几担去县城集市上卖掉,为家里换点钱回来补贴家用。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八九年前国家在修西(西安)成(成都)高铁时,一个规划好的隧道正好要从金牛山我家那块坡地穿过,而我家那棵长在金牛山坡地边的枣树又恰好在那个要开挖的隧道洞口。根据施工需要,这棵枣树必须做适当处理,即要么将它移栽到别处,要么将它砍掉。

父亲将那棵他亲手栽种下,又一手呵护着长大,现在已长得比碗口还要粗好几倍的枣树用手亲切地抚摸了老半天,用眼晴深情地看了老半天,心有不舍地想:这么大一棵树龄已有近六十岁的枣树,若把它挖下来再栽到别的地方,肯定要伤它主根和其它众多根须,凭自己以往多年移栽较大树木的经验,多半会栽种不活,这样劳神费力半天不是白忙活吗?于是他干脆心一狠,忍痛割爱,挥起斧子把它砍掉,给施工单位迅速腾出施工地方。

如此一来,我家的枣树就只剩下住宅厨房山墙边那一棵。

父亲驾鹤西去后,年迈的母亲仍像父亲活着时那样爱护着这棵枣树,除了经常给它浇水、施肥,有时还把年轻的侄子叫来给它喷洒喷洒防虫的农药,修剪修剪多余的枝丫。从而使这棵长得早已高过厨房房顶、也比碗口还要粗好几倍的枣树依然年年浓荫蔽天,硕果盈枝。特别是到了深秋时节,那满树集结在枝头上、垂吊在绿叶间的一颗颗、一串串粉白的枣子,经秋风一吹和初霜一打,转瞬就从里到外熟透,看上去酷像一个个喝醉了酒的顽皮孩童脸蛋般晶光发亮,红火圆润,十分可爱。

这个时候,母亲最先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用一根长长的竹竿打一些枣子下来,一是给左邻右舍送一点让大伙享享口福;二是给远在异地他乡工作的我们这些亲人邮寄一点让尝尝家乡的味道。

一吃到母亲邮寄来的这一颗颗新鲜甜蜜、水分充足、脆香满口的红枣,我们就会想起父亲,想起家乡,想起家乡那一棵棵曾经养育了我们的极为平凡质朴的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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