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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保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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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3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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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难以忘却的伤痛……

2011年图书市场上,最耀眼的作品要数著名作家贾平凹的长篇小说《古炉》。

这部以“文革”为背景的巨著,洋洋60多万言,用迥异于以往任何反映“文革”的文学作品的创作手法,将逝去的历史再次呈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反思那场浩劫给中国人、中国社会留下的创伤到底有多深,到底有多痛。

作品中那个名叫“古炉”的小村子,是中国顶不起眼的一个荒远僻寂的地方,村人世代以烧制瓷器为生,虽然贫穷苦寒,倒也民风淳朴,恬淡自安。可到了1966年,它就突然和全国其它地方一样,没能幸免地被卷入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于是村里各种人就随之演绎出各自起落沉浮、酸甜苦辣的人生轨迹,呈现出不同遭遇和命运。

文中人物虽然颇多,但主要有两个,一个是狗屎苔,一个是霸槽。

狗屎苔是一个矮小丑陋的孩子,因家庭出身不好,常受别人奚落歧视,但他又是一个敏感聪明的孩子,具有极强感知力,每每要发生什么大事,别人尚不知晓,他已知道,颇具预知前尘后事的特异功能。此外,他还能与动植物交流,且不伤害它们,与它们和谐相处,既表现出心地的纯真善良,又表现出对自然万物的敬畏。

这一具有老庄哲学意蕴的人物形象,新颖奇特,深刻丰满,与1999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德国作家君特·格拉斯代表作《铁皮鼓》中鸡胸驼背、矮小瘦削、有唱碎玻璃本领的畸形儿奥斯卡·马策拉特有异曲同工之妙。

霸槽是一个识文断字,狡猾诡谲的人,因受过不公正对待,不服管教,愤世嫉俗。为了招揽生意,他将玻璃瓶打碎在公路上,使那些过往车辆轮子受扎爆胎,来他这里修补。他胸怀远大理想,却得不到伸展。为了显示自己革命性,他竟将爱情作为筹码,为了展示他组织领导才能,他成立了“红色榔头战斗队”。他狂妄傲世,我行我素,无羁无绊,浮浪大胆。正是因为这种狂狷性格,他才在“文革”中成为厄运难逃的牺牲品,于1967年被押赴刑场。

在古炉村这个小小的社会舞台上,不但浓缩了“文革”所有因素,还包含了所有乡村文化及道德、伦理密码。人们世代在贫穷落后中生活,却又不甘于贫穷落后,于是就发狠用猛,不停劳作、挣扎、奋斗。而一旦陌生的政治运动来临,一潭沉寂封闭的死水被打破,人们又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该怎么办,最后只得懵懵懂懂地盲从、参与……进而人性恶的一面被疯狂的运动刺激起来,平日朝夕相处的乡亲反目成仇,互相声讨杀伐,且在“金箍棒、麻子黑、榔头队、红大刀”等几路人马打打闹闹,争争吵吵,攻讦谩骂胡乱折腾一番后,一场闹剧行将结束,仍如处云里雾里,迷迷糊糊不知怎么回事,恰如狗屎苔跟霸槽去洛镇卖瓷器,见学生在街上游行,看到“文化大革命万岁”的标语,霸槽心里疑问道的那样:“这文化我知道,革命我也知道,但文化和革命加在一起是怎么回事?”。

人们显然不明白自己参与的这场声势浩大的政治运动到底是什么,自己“打、砸、烧、批、铲、骂”等一系列行为到底为哪般。

作者用“古炉”一词做本书书名很好,很形象,很准确。它不仅象征具有5000年文明史的中国像一个古老的炉子,还象征作为炉中瓷器的人民,本是同根生,在那样一个特殊年代,相煎何太急。深深体现了作者对国家民族和人民命运的忧虑,有着巨大的道德担当和博大的人文关怀。

本书在叙事方法上,沿袭了作者另一部长篇小说《秦腔》叙事法,即高密度、多视点、碎片化叙事法。

作者在书中既没刻意编撰故事,也没设置一以贯之的人物,整部作品都是各种细小琐碎“生活、事件、场景”片段的拼接叠加。人物和故事线索虽多,头绪虽杂,但互不关联,彼此独立,各自向前推进,总体给人一种散淡庞杂、鸡零狗碎、扑朔迷离之感,有点类似后现代主义写法,但细看又不是。这种叙事法好处有三:一是逼近琐屑纷繁的日常生活本相;二是可以增加作品信息量和厚重感;三是造成一种时空错杂的艺术效果,契合“文化大革命”那非理性非人性非生活非工作非秩序的混乱无序状态。

《古炉》写的是贾平凹少年时代的亲身经历。这经历曾是一个民族的阵痛,亦是一个民族在前进过程中走的一段弯路。我们只有牢牢记住它,深刻认识它,不停反思它,历史的悲剧才不会重演,整个中华民族才有足够的力量和自信面对未来……

(说明:此文发表于《陕西工人报》、《陕西电力报》,《古炉》由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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