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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保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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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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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凤凰古镇

新西兰著名作家、教育家路易·艾黎生前游览过中国很多小镇后说:“中国有两座小镇最美,一座是福建长汀,一座是湘西凤凰。”

福建长汀我没去过,不晓得它美在什么地方,美到什么程度,不能对它妄下雌黄,随便言说。而湘西凤凰我是亲自去了的,目击身经,看到了许多,也感受到了许多,自然对它有一定发言权。

在我印象里,凤凰古镇一直是属于中国现代著名作家沈从文的,原因有二:一是沈从文从小出生在这里,是凤凰古镇土生土长起来的闻名中外的一代乡土文学大师;二是沈从文一大批脍炙人口、流传甚广、影响极大的作品如《长河》《边城》《丈夫》《萧萧》《柏子》《湘行漫记》《鸭窠围的夜》《箱子岩》等小说散文,都是以凤凰古镇为背景创作的,文中包含了太多读者可感可触的凤凰古镇乡土、民俗、风情、世态、人情、人性等。

所以我认为,凤凰古镇就代表沈从文;沈从文也代表着凤凰古镇。

沈从文是凤凰古镇一张金光闪闪的名文化名片。

今年七月十三日上午,我和妻子及其他几十名陕西游客,参观游览了一代伟人毛泽东位于韶山的故居后,下午约莫一两点钟光景,乘车向西奔驰,去凤凰古镇参观游览。

凤凰古镇,旧称镇筸城,位于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西南部,由苗族、土家族、汉族等二十多个民族组成,是典型的少数民族聚居区。一条自西北向东南奔腾而过的名叫沱江的河流,从古镇中间穿过,将古镇分为南北两部分。其因背靠着的青山酷似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而得名。

古镇建于清康熙43年(公元1704年),东门和北门古城楼尚在。镇内青石板街道,江边木结构吊脚楼,以及朝阳宫、古城博物馆、杨家祠堂、沈从文故居、熊希龄故居、天王庙、大成殿、万寿宫等建筑,全透露着古镇特色,有古建筑68处,古遗址116处,明清特色民居120多栋,各种庙祠馆阁30多座,是中国西南现存古建筑最多的县份。

我们抵达凤凰古镇,已是下午六点四十多分,按导游安排,今晚要在古镇住一宿,所以大家一下车没急着去景区,而是先去导游早已为大家预订好的一家酒店,将行李箱包等放进各人夜里要住的房间。等一切安顿妥当,才纷纷走出旅馆,三三两两自由行动,分别向景区走去。

我和妻子跨过沱江西北边一座简易钢筋混凝土大桥,从沱江南边来到沱江北边,沿一条柏油马路向景区走去。

没走多远放眼望去,但见碧水奔流的沱江两边,柳丝垂青,枫杨叠翠,一座座古色古香、高低错落、极富苗家风情的土木结构吊脚楼,沿江两岸挨挨挤挤排列着向东绵延而去,一直抵达远处陡峭的山脚下,给清澈妩媚的沱江平添一种难以言说的韵致。江面上最富凤凰古镇特色的两座建筑:虹桥和跳岩,也清晰映入我们眼帘。

虹桥不是夏日雨后天空出现的那种由光、色和水蒸汽构成的虚无缥缈的彩虹,而是一座横跨在沱江之上,将沱江南北两岸连接在一起,可供人们通行和观景的真真切切的桥梁。土木结构,上下两层,因其飞跨江面的圆拱酷肖空中彩虹,故名虹桥。

该桥可以说是凤凰古镇使用率最高、人气最旺、也是最热闹的一座建筑。

据说每年古镇搞什么富有当地民族特色的大型文化、体育、民俗、风情、演出等活动,都在这里举行。尤其是每年端节龙舟赛时,身着苗族民族服装的年轻漂亮姑娘们,从桥上往桥下抛下一只只活灵活现嘎嘎叫的鸭子,江面龙舟上一个个剽悍英武的年轻水手们奋不顾身跳进水中抢鸭子的活动,将沱江两岸人山人海、观者如潮的端午龙舟赛推上高潮。

跳岩本质上也是沱江上类似桥梁的一种供人过河的工具。最早建于清康熙年间,由一块块彼此间隔着一定距离的岩石组成,呈一字形排列在江面上,一百多公尺长。

这种过河工具尽管简单实用,修建起来成本极低,但使用受季节限制。春、秋、冬三季枯水期,沱江水量少,那一个个石墩裸露水面,人们踩着它过河安全无虞。可到了夏天沱江进入汛期,河里水量增大,它不仅常常被洪水淹没,还时不时被洪水冲毁。

民国年间,历任凤凰古镇地方官员为方便老百姓通行,曾一次次维修加固跳岩,收效甚微。后来人们想出一个办法,即干脆在跳岩上铺上一块块木板,并用铁钉铁链把木板固定住,这样虽然方便了人们行走,安全性也没问题,但仍常被洪水冲走。不过所好的是,现在的跳岩,经过能工巧匠们一次次绞尽脑汁的改进,十五个岩墩依次排列在沱江河床上,墩与墩间相距五公尺,墩上搭铺的木板用铁链捆牢,固定在江两边铁桩上,牢固性、安全性完全有了保障,洪水再也冲不走、毁不掉。

这座跳岩旁边,还有一座跳岩,由两排石墩组成,一高一低。当地人戏说这表示一雌一雄、一公一母的意思,达到了阴阳平衡。

两座跳岩都不宽,若相向而行的两个人在桥中间相遇,只有互相侧身相让,才能保证任何一个人不被挤落进河水里。

我们沿沱江北边那条柏油马路行走约两三公里,往右一转,顺着一条近百公尺长的斜斜儿向下直抵沱江的小街,向沱江边走去。

沿途街两边,尽是苗族、土家族、汉族摆摊卖东西的男男女女。瓜果蔬菜、美食小吃、腊染刺绣、鞋帽衣裤、银饰玩具样样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到达沱江边,太阳早已落山,麻影已经降临,四野朦胧,天地模糊,江水浩荡,凉风悠悠。如我和妻子一样的一群群外地游客,以及居住在古镇里的居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云集江边,走走看看,观景纳凉。整个沱江两岸,人群稠密,人声喧哗,打破古镇傍晚的宁静。

我们先登上高高的虹桥,分别向东向西远眺了一番沱江的宏阔壮丽、远山的挺拔俊秀,又分别向南向北观看了一番沱江两岸霓虹灯光渐次亮起的一座座吊脚楼、现代风格的民居、一条条曲径通幽的小巷,然后走下虹桥,尾随一大批行人踏上一座跳岩,踩着岩墩上一块块相互拼接在一起的咯吱咯吱直响的木板,从沱江北岸赶往沱江南岸,打算爬上岸坡从古镇北门进去,到老城区沈从文故居看看。

可下了跳岩还没向前走几步,突然出现在沱江上的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出立即吸引了我们和其他所有人目光。

只见沱江东边平静如镜的一处江面上,两条竹筏载着四个身材窈窕、年轻漂亮、肤如凝脂的苗家美女,在优美的音乐伴奏下,缓缓驰入江心。

其中一条竹筏上有三个美女,另一条竹筏上只有一个美女。

有三个美女的竹筏上的三个姑娘,素衣白裙,长发银冠,不停扭动柔曼的腰身,挥舞修长的双臂,跳着优美的苗族舞。

而仅有一个美女的竹筏上的那个姑娘,头戴红冠,身穿曳地红裙,手举红色纸伞,一边唱着苗家山歌一边翩翩起舞。

听着红裙姑娘那随风而来的渺渺歌声,我仿佛骤然看见沈从文小说《边城》里同时深爱上美如仙子的翠翠姑娘的天保与傩送两兄弟为争夺心上人,以对山歌来表衷情、决胜负的情景。

可令人惋惜的是,小说中歌声一起时,天保自知不敌兄弟,立即退出竞争,亡命天涯,客死异乡。而傩送美妙多情的一夜歌声,却未获情窦完全开开的翠翠及时回应,终使两人爱情阴差阳错,失之交臂,傩送也一去不返。

一个本来纯洁美丽如沱江水的爱情故事,最终以悲剧告终,不得不让人心生感慨:人生很多时候的残酷与无奈,冥冥之中似有定数,是谁也控制不住、谁也驾驭不了的……

离开沱江边走进古镇北门,天已完全黑定,镇街上一家家店铺,华灯璀璨,各种商品琳琅满目。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一家店铺门口,两位身强力壮的苗族大哥,正在奋力挥舞木锤打糍粑。木锤一下下向下嗵嗵的砸击,不但砸得糍粑稀烂如泥,还震动得地面仿佛在晃动。

我们踏着厚重的石板街道信步向前走去,看着镇街上一间间满是沧桑的房子,和一处处满是创痕的楼阁,仿佛觉得每块砖瓦上都沉淀着岁月,每个门窗上都凝聚着历史,瞬间有天地悠悠之感。

经过一路打问、一路寻找,我们终于在古镇中营街十号找到沈从文故居。

沈从文故居建于清同治五年,即公元1866年,砖木结构,典型的南方四合古院,具有浓郁湘西明清建筑特色。

其面街的木门,仅有两公尺来宽、三公尺来高,门框、门板皆油漆成深栗色。门左下方地面上立着的一块石碑上,用行草镌刻着介绍故居的文字,门右下方地面上立着的一块石碑上,雕镂着“沈从文故居”几个镏金大字。而门上方悬挂的一块油漆斑驳的长方形黑色木牌上,尽管也雕刻着“沈从文故居”几个黄色隶书大字,但因年代久远,加之风剥雨蚀,字迹已有些模糊。

故居房屋分前后两栋,坐东朝西,中为过亭,正室三间,左右为书房,占地面积六百平方公尺。古院正中间有小天井,用红岩方石板铺成。天井四周为砖木结构的古屋、正屋三间、厢房四间、前屋三间,共十余间。

故居陈列室里,一张张清晰珍贵的图片,记录了沈从文从一个湘西土著少年,一步步在滚滚红尘中艰难拼搏、挣扎、奋斗,最终成为一代闻名中外乡土文学大师的漫长曲折历程。这里的檀木方桌、藤编靠椅、古老的木质结构架子床,都是沈从文当年使用过的实物。目睹这些东西,眼前仿佛出现沈老慈详和蔼、亲切可人的笑容。

沈从文的文学作品,剔除一切虚伪、矫情和粉饰,秉笔直书,将描写对象最真实、本真的东西准确表现出来,无论是他吟唱的田园牧歌,或者是他刻画的底层妇女,抑或是他塑造的军官士兵,都扎根现实土壤,紧贴生活真相,十分契合文化的、道德的、民俗的、人情的、人性的、民族的逻辑,读者不仅能从中看到最真实的人,还能从中看到最真实的事、最真实的社会,极具启示性和感染力,深受国内外无数读者喜爱。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作家本人对读者说的这样四句十分自信的话:“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

走出沈从文故居,已是夜里八点多钟,夜幕笼罩下的凤凰古镇,繁华中有着难得的宁静,现代中有着深邃的古老。灯火明亮,街衢纵横,风清气朗,韵味悠长。

我们尽享着古镇这份绝无仅有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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