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清晨格外清爽,山风吹拂着树梢,树叶微微作响,几只松鼠正在橡树林里觅食。
我们爬上山岭,感受到秋风的亲吻,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了,准备接受她的亲昵。橡树林宛如涟漪一样,层层微波,浪向远方,脑海里一直想象着十五六年前的景象。我们堂姊妹八个,要说在十五六年前,还只有五个,剩下的三个还未出生。记得那时候时常经过那段山路,因为那是去往神秘村的必经之路。
神秘村住着一户人家,那就是我的姑姑家。
姑姑家在神秘村的山里边,记忆中,逢年过节我们都是在长辈的带领下出发的,路程现在看来算不上遥远,但是十几年前,我们还小,走上一遭,最少一个小时。慢慢的长大了些,读三四年级的时候,我们就能自行结伴前往姑姑家了。
没有长辈在身边,内心既是愉悦的又是恐惧的。愉悦的是没有长辈的约束,我们可以随心所欲;恐惧的是路程遥远,地形复杂,突发事情很多,每次来回都如同经历了一场生死旅途。
母亲千叮咛万嘱咐,终于让我们动身了。出发十几分钟后就看见一面被削的整整齐齐的黄土岩层的小山,旁边就是马路,估计以前为了修路而炸的山,其形神似渭南华山,一侧整齐如壁。令人好奇的是山体由下往上数十米处有两处洞穴,洞口堆满了碎石。表姐说:里面关着野兽,凡有人路过就得扔一块石头上去,堵住洞口。年少的我们都信以为真,每次路过都会这样做,而且是扔了多次才扔进去,这样还不算,得多扔几块石头,不然野兽跑出来把大家吃了怎么办?有时还故作戏码,趁大伙捡石头的时候大叫:野兽跑出来了,快跑啊!似乎比我大几岁的姐姐也很胆小,撒腿就跑。
再往前走就是驻扎本县的某部队辖区,高高的院墙,里面时时传来军人的歌声: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鸽哨声伴着起床号音,但是这世界并不安宁,和平年代也有激荡的风云……有时候还会听见打靶的声音。源于男孩子的野性与好奇,我与堂哥不顾姐姐们的反对,爬上院墙边的泡桐树,看个究竟。从小对军人就有一种尊敬与向往,就连他们走出营区,来到街道、邻里清扫马路,我都会站在灰尘中看半天。那时候的自己傻得出奇,以前兄弟犯的错跑了,我却傻傻的待在事发现场,心想肯定不会怀疑一个做错事还留在现场的人,跑了才会引人怀疑,但是,结果恰恰相反。小孩子才分对错,大人只管利弊。
歌听得差不多了,我们继续赶路。走到围墙拐角处,无意间发现一笼茂盛的刺苞。刺苞藤蔓上结出了果子,足有小拇指大小,和顶小的桑葚一般。眼看果实近在眼前,可想要得到谈何容易,冒然伸手就会被刺伤。我和兄弟爬上围墙,姐姐将枯树枝递到我们手里,用衣服包住手,加上树枝总算够得着数米远的果子了。一番折腾后,总算是尝到了酸甜的果实,已经忘却了手背上的伤。
每一次经过橡树林都是一种极大的考验,半山腰上,左边是几米深的悬崖,右边是密密麻麻的橡树林,里面有数不清的蜜蜂与甲虫,那种甲虫我们俗称“金斑牛”,背部金色或绿色,专吃橡树汁。由于害怕就想快速的离开,先是慢慢的走,再加快,动静稍大,就会惊动蜂群,那时候,谁也顾不上谁了,跑得快的跑掉了,没跑掉了就原地蹲下,用衣服包住脑袋,尽量不让皮肤露在外边,蜜蜂无处下嘴,不久就会离开。大家稍微松了口气,刚遭一劫,又来一劫,前面住户的恶狗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前有路障、后有追兵,这可如何是好?剑拔弩张之际,想起了长辈教的,遇到恶狗时跑不掉就蹲下,狗立马就会安静许多。也许是原自天性的训化,恶狗果然就安静了许多,只敢低声的嚎叫,收敛了嘴脸。就这样走几步一蹲,走几步一蹲,把捡的石头紧紧握在手里,随时准备还击扑上来的恶狗。几分钟后恶狗不在尾随,也许觉得我们太无聊了,不好玩就散了。
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可总算到头了,一棵大槐树映入眼帘,姑姑做好可口的饭菜早已在路口等待,她看见我们了,远远地给我们招手。路途再艰辛,也阻挡不了我们来到神秘村。
神秘村承载了我们童年的大部分,我们在这里做金箍棒、木剑、机枪、陀螺,我们荡秋千,我们上树打核桃,我们进山捡菌子,我们房后抓松鼠,我们田间捕四脚蛇,我们在清晨洒满露水的山坡上拔毛针,我们喜欢伸手就能摘到果子,动手就有野味的时代。我佩服猫儿都能抓到野兔,还把它带回家,等待姑父给剥了野兔皮毛后饱餐一顿,也害怕猫儿不时的带回来一只血淋淋的麻雀放在你枕边,期待的眼神看着你,“嘿!老伙计,起床吃早点了”……
在这里,丰富了我的童年认知。不幸的是,初中的时候,姑姑家就搬走了,以后的很多年再也没有勇气踏上那一方圣土,大槐树下早已没有人等候了,而那个地方永远的留在了我的心里。
神秘村,一个回不去的地方,一个让我至今留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