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战争

在我的整个童年时光里，记忆最为深刻的，就是爷爷给我们讲述，他参加抗美援朝战争的故事。那是一段惊天地，泣鬼神，可歌可泣的战争史诗。

“快、快，加快脚步！”不远处传来急促的声音。

黑云密布，大雨就要到来了，志愿军某连要在大雨来临之前，赶往鸭绿江北岸，准备搭上最后一班船渡江。

吴连长鼓励着大家，在坚持一会就到目的地了。全连二百多个弟兄，年纪最小的有十几岁，中间儿就是二十、三十来岁的，不过还有一位五十岁的老兵，他呀，叫杨大头，为啥叫他杨大头呢！不是因为他头大，而是他为人直爽、什么事都冲在最前面，所以战友们便亲切的叫他大头，有时候叫杨大头。像他这样直爽的性格，经常也不安常理办事，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也管不住他，必然得罪不少连队领导，但是，在连里和战友们相处的非常融洽，有的小兵还管他叫杨老爹呢！

抗美援朝初期，中国向朝鲜边境派兵三十余万，并且是秘密的进入朝鲜境内。朝鲜领导人金RC以为志愿军害怕与南朝鲜及其所谓的‘联合国军’交战，而没有重视中国人民志愿军所部的军队补给、驻扎等相关事宜。更不相信志愿军有实力帮助其对抗联合国军，金RC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斯大林的身上。反观之，斯大林给毛ZX发函，叫中国派兵布防鸭绿江，其意图很明显，担心战事烧及中国东北，影响苏联的远东利益。

杨大头所在的连队成功渡江，秘密的进入朝鲜境内。进入朝鲜境内的头一天就遇上了小部分南朝鲜军队，杨大头没有听从营部所下达的原地待命的作战指挥，而是独自跟踪南朝鲜部队。最后，杨大头发现南朝鲜部队的根据地，回到连队，报告了情况，却迟迟得不到营部的答复。战友们都认为这是立功的好机会，趁着敌人没有防备，一举歼灭。

就在连长犹豫的时候，杨大头说：小吴啊！这时候你别再犹豫了。

吴连长：老杨，我信得过你，可是，没有上面的作战命令，我们不能有所行动啊！你是老连长，部队的纪律你是知道的。杨大头也没想到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吴连长，这时候偏偏也不支持了。

杨大头：我的吴连长啊，这个机会不能错过了啊，你给我一个排，如果不能拿下，我去找营长交代。

吴连长生性谨慎，从不冒险：容我再想想！

杨大头：再想想，黄花菜都凉了，杨大头气愤的走了。杨大头在连队里资历老，经验丰富，所有人都愿意跟杨大头去偷袭南朝鲜这个据点，这让杨大头很欣慰：谢谢兄弟们了，虽然没有得到营部和连长的同意，但我还是要去，就算是我一个人，我也要去，有什么处罚我担着。杨大头说完，大伙义愤填膺，纷纷收拾装备要跟去。

杨大头振奋的说：谢谢大家了，这次用不了这么多人，一排跟我去偷袭，二排，三排负责保护连部，你们记得保护好连长。说完就带着一排全部人员出发了。

老杨脑瓜子灵活，他一个人去引蛇出洞，将南朝鲜据点的敌人引诱至提前找准的地形，用刺刀将其全部歼灭。唯独自己救战友时手臂被划伤，所幸伤势不严重，一排所有战士包围了据点，将他们一锅端了。

战斗的结果也是令人满意的，杨大头带领的一排一举迁灭了南朝鲜的据点，并活捉了南朝鲜据点的上尉。他们高兴的回到连队，本想着打了胜仗，给全连战士争取到了补给，理应会得到上峰的褒奖，没想到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一排的人带回了所有武器带药，最重要的是，带回了一箱西药。这些都是四川籍的部队，来到朝鲜半岛多少有些水土不服。大家都在欢呼跳跃的迎接一排胜利归来，杨大头被大家举得高高的。这时，吴连长和一名穿着整齐，戴着眼镜，看似斯文的军人走出指挥所，杨大头示意大家放下自己，不要闹了。

连长冷冷的道：英雄回来啦！

杨大头笑着，走上去：报告连长，一排顺利完成任务，以零伤亡歼灭敌军一个排，缴获西药一箱，美式机枪三挺，子弹……

吴连长有点不耐烦，打断了杨大头的汇报：够了，全部悉数交到营部。身边的人一脸严肃，没有说话。

吴连长：你进来。

杨大头：大家散了吧。杨大头跟着二人走进了指挥所。

指挥所内，只有三个人。吴连长：老杨啊，这是营部的特派员。

杨大头赶紧伸手和特派员握手：特派员好！

特派员显然不是很悦意这位老兵：杨志同志，你好！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杨大头意识到这位特派员来者不善，他直奔主题，丝毫不给自己喘气的机会。

杨大头：我刚奉命带领一排去偷袭了南朝鲜的一个据点。

特派员紧追不舍：奉谁的命？杨大头语塞，看着吴连长，吴连长摇头。

特派员：回答我，到底奉谁的命？

杨大头：嗨！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奉自己命，端了一锅南朝鲜据点。

特派员恼羞成怒：你一个老党员，老革命，这样胡闹，无组织、无纪律，有没有把营部放在眼里，啊！有没有把彭总放在眼里。给你连下达的是原地待命，你为何擅自行动，失败了谁来负责，万一再影响到彭总的战略部署，从而影响我们整个的抗美援朝战争，你担的了干系吗？

连长赶紧插话：特派员，严重了，严重了。连长赶紧给特派员递上一杯水，说：喝口水，坐下来慢慢聊。特派员接过水杯，坐下。

吴连长对杨大头说：杨志同志，你呢！是老同志，组织纪律不用我给你说了，这次的擅自行动违反了纪律本应关你禁闭。吴连长说完停了一下，瞅了瞅特派员，继续说道：鉴于你突袭成功，还缴获一批珍贵物资，就先不关你禁闭，写一篇检讨下午送到营部去。吴连长挥手，示意杨大头下去。

吴连长走到特派员身边：特派员，要不就先这样吧，一会吃完饭我派人把西药给你送到营部，营部需要这批药。特派员仍旧不依不挠，没有松口。

连长连推带就：走走走，去吃饭，咱喝点家乡的杆杆酒。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革命抗战期间保留下来作为我党我军优秀的光荣传统，在入朝作战前期各军各部都接到了相关文件。志愿军奉行军令，在朝鲜作战期间不得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可偏偏就在这风口浪尖上，这位参与长征的老革命，军龄超过三十年，党龄超过二十年，数次立功当上连长，又数次违反纪律被降为战士的老兵杨志，恰巧撞上了这颗雷。

杨大头所在的连队入朝数天了，部队跨国作战，士兵所带的行李都很少。他们刚入朝，随身携带的口粮只有数日的。连部周围扎满了帐篷，帐篷外边就搭着火炉，炊事班的两个战士正在做饭。杨大头坐在树下，用随身携带的一块旧布擦拭着步枪，小顺子坐在一旁看着。

顺子：老爹，听班长说，你这杆枪杀过日本鬼子？

杨大头呵呵一笑：没错！是杀过不少日本鬼子。杨大头深情的看着手里的枪，抚摸着它，就像看自己的老伙计，老朋友一样。

杨大头语重心长的说：这杆枪跟了我十年了，别小瞧它，要没有它，我早就死好几回了。顺子仔细的瞧着杨大头，又瞧着杨大头手里的枪。

时间静静地流淌，如果没有战争，杨大头早已结婚生子，说不定已经有了孙子。如果没有战争，顺子应该还在学校读书，接受知识的熏陶。愿所有的正义都会战胜邪恶，愿所有的干戈都会化为玉帛，愿所有的破镜都会重圆。

吃饭啦！同志们！随着炊事班战士的几声叫唤，除了警戒的士兵除外，全连战士都凑了过来。

顺子：老爹，吃饭了。

杨大头眼角湿润：嗯，吃饭。慢慢的收拾着手里的东西。杨大头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见顺子还坐在地上：你咋了嘛？走，吃饭呀！

顺子扭扭捏捏的说：走。顺子起身跟在杨大头的后边。大伙都掏出铝制的饭盒，或者是一只大白碗。

杨大头：你的碗呢？

顺子慌忙说：我去拿。说完顺子跑掉了，杨大头打好饭，坐在树下吃，看见顺子手里捧着东西。

杨大头：你打的饭呢？顺子没说话，慢慢的走近。顺子坐下，背对着杨大头。杨大头觉得不对劲，转身一看，顺子用几片树叶做了一个包粽子的形状盛着饭。

杨大头很惊讶：你的碗呢？没碗咋吃饭？

顺子低着头：路上不小心，打碎了。杨大头快速的扒拉了几口：先用我的吧！然后他就走了。

几个小时过去了，杨大头终于找到一户人家，比划了半天，当地老婆子也不知道杨大头在说什么？杨大头径直走进人家的厨房，好不容易找到一只碗，他拿了就要走。老婆子嘴里说着，手上比划着，死活不让走，看样子是不给他这个碗了。杨大头解释了半天，双方语言不通，没法交流。他犹豫了半天，将步枪端在手里，拍了拍步枪。这一下把老婆子给唬住了，老婆子退了几步，杨大头趁机跑掉了。

天黑了，杨大头还没有回来，顺子很着急。几声布谷鸟的叫声传来，顺子喜出望外跑上前去。

站岗士兵：谁？

顺子也问道：老爹？是你吗？

杨大头蹭的一下跳出来：是我，不是我还能有谁。二人坐在上午坐的那颗老树下，杨大头从兜里掏出一只碗递给顺子，顺子愣住了。

杨大头笑了：接着啊！还想用树叶装饭呢！

顺子慢慢的伸手接过碗：谢谢老爹。

夜深人静，一轮明月挂梢头。

天刚亮，杨大头所在的一排出去执行任务去了。二排三排整理所有装备，清点枪支弹药，拔了帐篷，灭了火灶。短暂的原地待命结束了，战争的帷幕终将会被拉开……

全连正在整装待命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叽里呱啦，又哭又闹的声音传进了连部指挥所，吴连长告诉警卫员，出去看看。警卫员出来看见一位老人家坐在地上又哭又闹，又听不明白说的是什么？警卫员上前去搀扶老人，老太婆也不许，仍旧坐在地上哭闹。

警卫员没办法就去向连长汇报：连长，这人好像是当地群众，哭闹着说些什么？我们也听不明白。

吴连长：这时候出什么幺蛾子，快给点吃的打发走了。

警卫员跑了出去，一会又进来了：连长，老婆子不走。

吴连长：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打发走嘛，部队马上就要转移了。

警卫员：连长，要不把营部的赵翻译叫来？

吴连长：那快去，早点处理好。

杨大头所在的一排正在密林里穿梭，他们沿线都在做记号，就是为了等待志愿军大部的到来，一排得摸清楚附近五十里的敌军情况。

连长坐在连部指挥所里焦头烂额，手里夹着一支烟。

外边传来：连长，赵翻译来了。

连长掐掉烟，站起来迎接：赵翻译可把你盼来了。

赵翻译：让吴连长久等了。

连长：正好，正好，来，先做下，长话短说。

连长对警卫员说：给赵翻译倒水。

二人坐下，吴连长道：是这样，我们连马上就要开拔了，晌午偏偏来了一个当地的老婆子，在门口又哭又闹，我们又不懂朝鲜语，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麻烦你去问问。

赵翻译接过水杯，喝了口水：哦！就门口那个老人家，走，去看看。

吴连长很生气：就为了一只碗来我连部又哭又闹，你问问她是不是南朝鲜的间谍？为啥偏偏我们要执行任务的时候出现？你全部翻译给她。

赵翻译一五一十的全部翻译了，然后就听见老太婆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还擦着眼泪。

赵翻译说：吴连长，她说她是朝鲜人，她的丈夫，两个儿子跟南朝鲜打仗全都死了，所以她讨厌战争，厌恶战争，但是保证自己不是间谍，不管朝鲜怎么乱，自己就想在这山里安安静静老去。吴连长听完后情绪有些收敛，更有点同情起老人家来。

吴连长：你问她能记住拿她碗的人长啥样不？

赵翻译问了，又说：她说可以。

吴连长点头：好，你告诉她，我把人都叫过来，叫她当面指认。如果真是我的队伍里的人，我绝不姑息，军法处置。

全连二排三排的战士都集合了，老人家挨个的找，一会功夫过去了，没有找到。老人家又一屁股坐地上哭了起来，赵翻译马上前去安慰。

连长：人都到齐了吗？

警卫员说：一排外出侦查去了。

连长：好，那就等他们回来。

此时的气氛很紧张，站在这里的战士有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会想到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吴连长、赵翻译站在部队前面，吴连长盯着每一个人，他们有的沧桑，有的稚嫩，枪林弹雨里同舟共济，他们都是过命的战友，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

就在这个僵持不下的时候，一排回来了。

一排长：报告连长，顺利完成任务。

吴连长：好，原地集合。赵翻译，你叫老人家去看看一排的人。这会老人家仔细的看着每一张脸，如同看见自己儿子的脸一样，老人家擦拭着眼泪。突然，老人家停下了，站在杨大头身边。吴连长明白了一切，显然他是不愿接受这个结果的，他不希望他的部队里出现不守纪律的人，就算出现一个，也不希望是杨大头。赵翻译看向吴连长，吴连长点头。

吴连长背过身去：警卫员。

站在旁边的警卫员：到。

吴连长：缴了杨大头的枪。

警卫员愣住了：连长？

吴连长：服从命令。

警卫员上去把杨大头的枪缴了，顺子忍不住道：连长，老爹犯啥事了？你要缴他的枪。吴连长没有说话，仍旧背对着大家。

这时大家都开始议论了，都说杨大头是好同志，意志坚定，作战经验丰富……吴连长何尝不感到惋惜，是杨大头将他从普通战士培养到当上连长，这个连长还是杨大头受处分时向营部推荐他当的。

赵翻译见眼下这种情况就说：杨志同志是好同志，我在营部早已听说了他的大名，说咱们29师85团3营有一个极其厉害的老兵，立功无数，闯祸也无数。但是呢，功是功.过是过，我们是人民志愿军，我们是来抗击美帝国主义为首的反动势力，我们需要当地群众的支持，就不能违反纪律，群众的东西，一样也不许碰。

说到这，顺子明白了，杨大头给他的碗，就是从坐在地上的老人家那里拿的。

连长对身边的赵翻译小声说：你给营长打个电话，请他立即指示！赵翻译点头走进了连部指挥所。

顺子哭着说道：连长，我求您了，放过老爹吧！他看见我没碗吃饭，才去做了违反纪律的事，要不是因为我的事，老爹也不会犯事的，有啥处罚您就冲着我吧！

杨大头：顺子，听话，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既然违反了纪律，那就军法处置吧！

顺子痛哭着：连长，您就说句话呀！老爹是多好的一个人，救过我们很多人的命，参加长征、打过日本鬼子、打过内战，刚到朝鲜就要军法处置，这不公平。我们帮她们打洋鬼子，用她们一只碗都不行吗？顺子的一番话像是一把尖刀刺进了大家的心脏。全连资历最老的兵竟然因为拿了群众一只碗要军法处置，谁也没曾想到。

杨大头：顺子，别再说了，老爹不后悔。

连长转过身，眼睛已经湿润，连长喉咙抽了一下，说道：大家的心情我是非常的理解，我也是老杨带过来的人，我能当上连长，全凭老杨教的。我也想放过老杨，但是，同志们，我们是志愿军，是军人，就要服从命令，守纪律，出国前彭总一再强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在国内是这样，在外边更要遵守，不能给国家丢脸。

说到这时，赵翻译出来了，表情很难受，对吴连长点点头，然后自己走到了一边。吴连长会意后浑身有点颤抖，他握紧了拳头，砸向自己的胸口。

杨大头：连长，没事，执行吧！吴连长不敢看杨大头的眼睛，他极力躲避杨大头，担心自己也会犯错误放了杨大头。

几名战士将杨大头带到一颗大树下，就是杨大头和顺子经常坐的那颗树下，一身枪响，声音响彻谷底，杨大头就这样被枪毙了。

事后不久，志愿军大胜，以一个师歼灭敌人一个师的战绩，收回领土100余华里。老杨的事被金rc知道了，他才相信中国人民志愿军如此军法严明、骁勇善战。特此向全国发文:中国人民志愿军很英勇，很顽强，凡是志愿军到达之处，朝鲜人民须全力拥戴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