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一次朋友聚会的餐桌上,在一场大鱼大肉的美食盛宴之后,饭店上了一小筐子的刚出锅的炊饼,伴着小小的一碟炒咸菜丝,又让大家味蕾大开,赞不绝口。诚然,那只是一盘普通的咸菜丝,但可以看得出,店家却是用了心的,用疙瘩咸菜细细地切丝,炒制时只放了少许的茴香和辣椒,香辣适度,咸淡适度,火候适度,虽然吃着还是有些油腻,但已经让人无可挑剔了!
其实,我知道,对于我们这些七零后的人,那只是一种久违了的熟悉的味道,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对家的记忆,和那一种渐行渐远却又能隐隐激发的感觉……
在我们小时候的农村,用来做咸菜的,主要是辣菜疙瘩,学名也叫芥菜疙瘩,那些年几乎家家都有一个大大的咸菜缸,用来腌制疙瘩咸菜,放在那里,常年不断,特别是到了冬天,那可是唯一的顿顿能和主食相伴的下饭菜了!喝着粘稠的玉米或高粱糊糊,最理想的,就是有一碗热腾腾香喷喷黄油油的小米稀饭,吃着馍头,就着疙瘩咸菜,抿一口稀饭,那味道,那场景,那就是最美最幸福的事了!
然而,我对咸菜的情结,却是源于那一瓶子又一瓶子的炒咸菜丝。这要从七十年代末那会儿说起,在我们那个偏远闭塞的农村,家里的生活还是十分的不尽人意,但父母是开明的,在那样困难的情况下,我们兄妹三人却能安然地相继入学,虽然我上学时已近九岁!八九年,终于在经历了一翻的磨难之后,在别人羡慕中,我怀惴着梦想和希望进入了距家十里之外的高中。只是那时的农村,除了种地,是没有多少经济来源的,每周三五元的生活费已经是不错的了,吃的基本上都是从家里背来的煎饼和火烧,除了偶尔花上一两毛钱在学校食堂买上一份菜改善改善生活,吃的最多的就是从家里带来的炒咸菜了!
掀开沉重的木头盖子,一股湿咸的味道迎面扑来,那一个个拥拥挤挤的辣菜疙瘩由于长时间的腌制,都已经变成黑褐色的了,表面还一有层白白的盐粒儿,因为要长期的存放,盐份自然是少不了的。捞出一个,洗净切丝,从油罐子里舀一小勺老油放进锅里,在烧的要冒烟时放入葱花和咸菜,不停地翻炒直到出锅,更多的时候,母亲在炒咸菜时还要放入两个鸡蛋,那个时候,能有油、有鸡蛋吃已经是很不错的饭菜了!
一个大大的玻璃罐头瓶子,满满的一瓶子的炒咸菜放在那里,够我在学校吃三四天的了。有时候,带的干粮和咸菜吃完了,就在学校里买上一两顿饭,周六或晚自习后摸黑骑车回家拿干粮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在农忙时,烙火烧和炒咸菜的活常常就由上初中的妹妹帮我做了,低矮的厨房,火红的灶堂,门口飘逸着带有饭菜香味的炊烟,不时的咳嗽和笑声,其实那曾经就是记忆深处的,一种亲情、一种幸福、一种家的味道……
如今,走进商店超市,种类繁多、风味各异的咸菜展现在我们面前,有的甚至贴上了品牌,配上了精致的包装。疙瘩咸菜虽然也提升了档次,做成原味、辣味、五香等不同的口味和花样,但已被放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年轻人很少有青睐的,中老年人大多好这一口,或许,在走过多少路,吃过多少苦,尝过多少美味之后,炒咸菜,那早已经成为我们生活记忆里的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
(2020年6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