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义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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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常常在想，如果在酷热难耐的夏夜觅得一个清凉的去处，坐在屋外的树林下或小河边，邀三两个老友，安闲地看着星星，听着虫鸣，喝着茶，聊着天，身边又一阵阵的凉爽的风吹过，该是多么幸福和惬意的事啊！然而，在高楼林立的都市，炙热的钢筋水泥，滚烫的路面，燥动的空气，以及之间那些匆匆的步履，又常常让人感觉那些近乎就在眼前的生活，却又是多么遥远……
也许我是幸运的，至少常常在梦里，依稀又回到了故乡的小河边，哗哗的泼水声，欢快的嬉戏声，在空旷的星空下，那些清凉而温馨的夏夜！故乡的村庄紧挨着东平湖的大堤，或者说大坝，湖很大，只在空气清新的天气里，才能隐隐看见湖面水平线上的群山，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常常站在湖边的大堤上，远远地看着那些山，那些模模糊糊的山林，想像着有一天能走进去，那里该有神仙一样的生活吧！只是我从没想过，更远处还有一个高楼林立的城市，山那边始终没有去成，却进到这里来了，带着一身的鱼腥和土腥的味道！其实，湖边的生活也并不比神仙差啊，因为我工作的小城本身就是一个山城！
对于那片土地那片水的梦萦魂绕，或许是对于老家的情怀，或许是对于亲情的眷恋，但最终却是永远也忘不掉走不岀的儿时记忆。总有一种潺潺的水声在耳边飘荡，一阵阵清凉湿润的风儿不时吹来，母亲挥动着毛巾为我扑打着蚊子，随着哗啦哗啦的棹子划水的声音，船也哐当哐当的有节奏地向前推进着，我迷迷糊糊地睡在船头上，大人们挡在边上，这是在一天的农忙之后在回家的水路上，天色暗下来，困顿也随之而来。在湖边的生活很不容易，村里的地都在村北的湖里，水小的时候湖边就是大片的良田，水大些的时候就只有离岸两公里远的用坝子围起的一小片的口粮田了，由于隔着水，每次下地是都要划着船的，船是我们必备的交通工具，所以下地也很不方便，往往是几家搭伙一块来回。为了节省时间多干活，人们常常是从早晨开始，带上干粮带上水，一岀去就是一天，回到家天就黑了，真可以说是日岀而作日落而息了。暑期的时候也常常跟着大人们下地帮忙，在一天的劳累之后，大人们还要划船回家，而我们却可以躺在船头上，一路睡到岸边，那船头潺潺的水声，那船桨有节奏的划水声，那耳边呼呼的风声，那身边大人们的谈笑声，都随着船身如摇篮般的晃动，深深嵌入我酣睡的梦里！
那时的夏夜，人们更多的时候就是在湖边的大堤上乘凉了。湖边虽不比海边，但却又有她的宁静与温柔，那时的大堤上没有车过，湖边又到处都是密密的树林，风大的时候不多，所以从哪一个方向吹来的风都是柔柔和和、凉凉爽爽的。吃过晚饭，扯一拎席子或草栅子，在大堤边的树下一铺，或坐着，或躺着，打着招呼，说着话，大人们则在一旁摇着蒲扇扑打着蚊子，往往一直睡到后半夜，全身凉透了才爬起来跟大人们回家，树上的知了也已经休息了吧，只有了呱呱的蛙鸣和小虫的低吟……
湖堤临水的一面用大块石头砌筑的，主要是防范风浪的侵蚀，是用来保护大堤的。站在湖边的石头上，清澈的湖水一眼就能看到底，翠绿的水草，游动的鱼群，爬行的小虾，一切清亮得就像在玻璃的鱼缸里。虽然天气很热，但湖水还是凉森森的，所以每次下水洗澡，总要鼓一阵子的勇气，或者猛地蹲进水里，让清凉瞬间通遍全身，把整个身体泡在水里，只留头在水上，慢慢地在湖边游弋，或者坐在水底干净的石头上，静静地任成群的小鱼儿在四周轻轻“吻”着你的身体，麻酥酥的，那感觉是难以言喻的！每当夜幕降临，这里就是人们最好的澡堂了，在一天的劳作之后，在水边洗去满身的尘土和汗渍，疲劳和困顿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黑暗中，总能听到一片哗啦啦的水声和说话声，人们常常是结队去湖边的，男的一伙儿，女的一群，在不同的"领地"，远远地交错着，有时堤上刚来的几个听到下面的水声，总要大声地喊一句：“是谁啊？”下面听到不是一伙儿的，就会大声地回一句：“去那边吧。”
偶尔，在村边场地上，也会有一场露天的电影，还没等匆匆赶来的放映员架好幕布调好机器，兴奋好奇的孩子们会早早地搬了凳子占好了位置，晚饭后大人们也陆续岀来了，一时间人头攒动，招呼声、嬉闹声乱哄哄的一片，这其中也不乏有十里八村赶来的好事者，实在是那时的文娱活动太过贫乏了，一场电影也是一次享受了，而我们几个小伙伴儿也因为一次为了看《渡江侦察记》和《上甘岭》而跑到六七里外的刘庄去，因为突然间天气变化，吓得一口气跑到半路才遇到赶来接应的大人们，回去挨了好一顿臭骂……
……
又是一个清凉的夏夜，只不过我已是坐在吹着空调的楼房里。妻子看着电脑，女儿看着书，烦躁的我放下手中的笔，漫步在小城旁的山路上，路边的山林也吹岀凉爽的风，远方楼房的格子里依旧是各自忙碌的人们，广场舞的旋律不时地飘进耳朵，路边的人都低着头看着手机，其实，是我犹如走在了一个梦里！
（2017年7月22日）
